“啊?你没这么做吗?但我看你气势汹汹,还以为你是故意的。”景承风眨了眨眼。 何南辰道:“沉励非彼等宵小之辈,欲惩人之举,断然不会施此阴诡之策。”
“确乎如此。”景承风恍然道:“你素来不屑暗中使诈,此事究竟如何解呢?”
言至此处,景承风眸光一亮,盯向龙沉励:“你莫非是受人威慑了?”
龙沉励默然不语,景承风接道:“若是果真遭人设计,速去澄清才是!乔助理与徐正铮此刻应未远离,先行礼貌致歉,事后再详加解释,必可化解。”
“道歉?”龙沉励咬紧牙关,冷笑一声:“吾自幼至今,未知道歉为何物,此事本非吾之过错,何故需我道歉?况且乔安言她如何,与我无甚干系......
“故尔你一番言论,不过告知我此项目未经市场调查,仅为空口之诺,连诺言都称不上?”
乔安言沉默,若龙沉励真要这般吹毛求疵,她实无计可施。
“龙二公子,任何项目皆存风险,我坚信居于此地者,无人敢断言其必然成功。以我之经验,这些产品确可力求至善。”
“诚然,每个项目都有风险,故我召尔等前来,并非虚度光阴。尔最好详查清楚再言,散会!”
龙沉励未再多留,自始至终未多看乔安言一眼。
待龙沉励离去,有同情者过来慰藉:“乔助理切勿介怀,龙二公子之性情,众人皆知,每个项目他都要挑刺,哪能事事如意,我等心中有数便是。”
乔安言气得几近失态,却又不愿在同事面前示弱,只能强笑道:“无妨,龙二公子有此言必有其理,我再去调查市场便好。”
高管们敷衍两句各自离去,实则无人关注各项目产品的后续发展。
乔安言受龙沉励所激,不服输的劲头涌上心头,原定明日的市场调研,她当即动身。
先去最大的市集,但反复寻找,未见所需之物。
无奈之下,她拦住店员:“请问,赛文特的美妆品为何不见了?是否售罄?”
“你说赛文特啊,三日前我们就已全数下架了。”
“为何?”
店员瞥了乔安言一眼:“你不知晓吗?该公司新推美容仪,功效非凡,甫一面世即被抢购一空,致其他美妆品销量皆受影响,仅此美容仪独占鳌头,别说赛文特,其他品牌我们都要斟酌销售。”
“......”
乔安言又辗转几家,结果皆同,跑了数趟市场,结果如一。
市场竟如此迅速找到了替代,这究竟是何缘故?明明前日调查时市场反应尚热,怎会突然全面下架美妆品,而她这边竟未收到半点消息...
乔安言迷茫之余,不禁有些后怕。
她想,若今日会议室的项目通过,即刻启动,岂非将损失数亿资金而无所获?
龙沉励显然已洞察市场状况,却只在会议室指出她的疏漏,甚至以冷峻的态度令所有高管认为,这只是龙沉励看不惯她而已。
乔安言心生愧疚,若真是如此,她的确太过疏忽,不仅错怪了龙沉励,更在此事上大意,险些铸成大错。
乔安言急奔公司,刚至门口,不料看见龙沉励正与助手乘车离开。
“龙沉励。”乔安言走到车窗前,深吸一口气,面对龙沉励冷漠的目光略显局促。
车内的龙沉励侧身而坐,刚毅俊美的面容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深邃的双眸毫无情绪,仿佛冰冷的机器,开口问道:“乔助理有何事?”
乔安言顿感一股气息堵在喉间,上不得下不得。
“如无要事,待明日到公司再说吧。”龙沉励显得不耐,示意助手,“驾车。”
“等等!”乔安言暗暗给自己打气,直视龙沉励的眼睛:“那个,我下午亲自跑市场,发现产品确已过时,被其他美妆取代,很抱歉,因我一时疏忽差点酿错,感激你未在会议室直言我的失误,给了我颜面。”
龙沉励侧过脸,嘲讽一笑:“乔安言,你以为我在会议室是为了帮你?
帮你,只因你是我的助手,我才会开口。任何人是我的助手,我都会如此,只为证明我的眼光没错,别自我陶醉。”
后一句话触动了乔安言的心,非因他的态度,而是他的话语。
龙沉励言辞坦率得过分,即使她已预料他会这样说。
乔安言僵硬的笑容凝在脸上,龙沉励已拉上车窗:“驾车。”
Eric坐在副驾驶座,看着眼前一幕,困惑与忐忑交织。
他早察觉到龙沉励今日有所不同,起初以为只是公司事务,现在看来与乔助理脱不了干系。
“那个、龙二公子。”Eric思量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你与乔助理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以往不挺好么?乔助理人也很好。”
此言一出,换来的是龙沉励冰冷的目光。
Eric愣住,龙沉励转头冷声道:“好?你看我和她何处好,自始至终便是水火不容,永无交好之日!”
“呃……”Eric一时语塞,早知以前乔安言加班,是谁绞尽脑汁送物过去,若说水火不容,只怕只有你一人在别扭吧?... 尔伊绝不将此言泄露半分,龙辰砺此刻怒火中烧,若不慎触怒于他,怕是会被毫不留情地驱逐出门,得不偿失矣。
乔安言目送马车渐行渐远,心中五味杂陈。
以足下之意,龙辰砺因球场之事郁结,然她百思不得其解,分明当日是他之过,如今为何将一切过错归咎于己?
深呼吸一口,吐出胸中浊气,乔安言深知在此事上纠缠已无益,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置导致此事的下属。
重返府邸,首当其冲寻至艾米之处。
艾米正煲话筒,见乔安言到来,含笑挂断,随即趋步上前。
“安言姑娘,有何吩咐?”
“负责市面行销者何人?”乔安言开门见山。
艾米闻言,笑容瞬间收敛,急问道:“乃是我手下一名小厮,怎的了?发生了何事?”
乔安言轻叹,将市场调查置于艾米案头,艾米疑惑审视,反复翻阅。
“何故……我看调查并无异样啊?”
“无异样?大谬矣——”乔安言面色平静道:“此报告前日呈予我,实则一周之前,市面便已对我司美妆制品生厌,渐行淘汰。我曾险些因此报告,令府上损失数亿。”
“怎会如此!”艾米惊呼,“此事重大,安言姑娘放心,此事我必给出交代,即刻唤那小厮前来。”
此事非止于此,上回宴席之事,恐怕与此亦有关联。
乔安言深知年少得志,难免招人嫉妒,琐碎之事她可不闻不问,但关乎府上项目,她便不能视而不见。
艾米动作迅速,立即将那小厮带到厅中,乔安言略一打量,记忆模糊,仅记得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小团体中有她。
此刻她尚不知事态严重,但见气氛紧张,忐忑问道:“乔姑娘……唤我前来,莫非有事?”
艾米原原本本将市场调查递给小厮,详述经过。
小厮面色骤变,“乔姑娘,非如此!绝非如此,我无权篡改调查报告,其中必有隐情!”
乔安言面无波澜:“若有隐情,何不道来?”
“这……”小厮犹豫,嘴唇微动,“我……不知……确非故意为之,报告乃他人所制,我随手取来——我承认我玩忽职守!然乔姑娘,实是无奈,事务繁重,家中又有诸多琐事需我料理,望勿将此事告知龙二公子,免我遭解雇!定当竭力弥补!”
“弥补?”艾米皱眉,颇感不悦,“郑成涵,可知此举损失几何,牵涉多少利益!若非乔姑娘及时发现报表有误,府上恐将损失数亿!此事你可担得起?你卖身也不足抵债!”
“抱歉,抱歉……”郑成涵泪流满面,“非我本意,报告确系在龙二公子处所见,我以为定无差错……”
龙辰砺书案所见?
乔安言微怔,艾米怒斥:“郑成涵,你若不务正业便罢,竟欲将责任推给龙二公子,岂非疯了!初入府邸,我还以为你踏实肯干,你让我太失望了!”
艾米怒气未消,看向乔安言,见她凝视一隅,试探问道:“安言,你不会真信她所言吧?即便报告在龙二公子处所见,也不代表是近期调查,况且龙二公子怎会自欺欺人。”
“我明白。”乔安言回过神,语气冷漠,问郑成涵:“我最后问你一事,上次龙二公子宴会上邀我,此事你事先知情却不告我?”
郑成涵摇头如捣蒜,不明所以,“不知,庆功宴我并未参与,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非她所为……
乔安言收敛情绪,“罢了,此事我替你担着,你自行离职,至财务领取薪资。勿怨我无情,你当知所犯何事,若我告知龙二公子,其他府邸亦不会录用你,我已为你留后路。”
郑成涵悲痛不已,然此已是最好结果,拭泪离去。
艾米宽慰:“安言,幸亏你及时发现,未酿大错,放心,往后市场报告我必先过目再交予你。”
“嗯,辛苦你了。”
此事暂告一段落,然乔安言心中仍存芥蒂,那些针对她的举动并非虚妄,或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正密谋扳倒她。
会是龙胜德吗?
乔安言留心留意,鉴于项目出错,她全心投入VR研究,查阅各类典籍,亲赴市面调查,发现前景如她所料,只会更好,不会更糟。
若府邸能与徐正铮府邸合作,实为双赢之局。
日暮时分,乔安言乘马车归家,揉肩握钥,忽闻身旁异响。
有贼人?
乔安言立刻掏出防身喷雾,闻言人声:“乔姑娘,是我!”
“尔伊?”乔安言听音识人,借光才见尔伊立于廊边,手中搀扶着醉醺醺的龙辰砺,尔伊尴尬一笑:“原欲致电于你,不料手机恰好关机,龙二公子醉酒,知晓你们曾同住,可否劳烦你照料一二?” 乔安言凝视着早已沉醉的龙沉砺,英挺的面容并无丝毫血色,唯有颈间泛起一片绯红。
她微蹙秀眉,心中暗自疑惑,他又为何饮酒?莫非是与友人欢聚,情至深处?
乔安言悄然转动门锁,开口婉拒:“艾瑞克,你该清楚,我和龙二公子仅是师徒之谊,先前又有嫌隙,将他安置在此并不妥当。还是带回府邸吧,那里有侍仆照料。”
艾瑞克尴尬地挠头,“我也想带回府上让侍仆照看,但今日府中侍仆皆休假,唯有龙二公子一人,他又醉得如此,若夜半醒来如何是好?我将他独自留下,实在放心不下。”
“那你陪他同住府邸不就行了?”
艾瑞克连连摇头,哭笑不得道:“乔助理,你可别开玩笑了,我一介男子怎会照顾醉酒之人,何况我今日还劝龙二公子饮酒,他醒来定要责罚于我,我能逃之夭夭已算仁至义尽!岂敢再现身于他面前!”
“他在面前就不会发怒了?”乔安言轻抿薄唇,想到下午龙沉砺的坚决,不禁叹了口气。
艾瑞克欲言又止,随即恳求道:“乔助理你是女子,龙二公子不至于对女子动怒,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今日实在太疲倦,只想早日回去歇息。”
乔安言在艾瑞克的哀求与龙沉砺昔日相助的双重影响下,点头应允。
艾瑞克喜出望外,搀扶着龙沉砺入内,将其安置于榻上,一切完毕后拍手道:“乔助理,今晚辛苦你了,你告诉龙二公子,明早我会来接他,我先将他的马车驶走。”
“好的。”
艾瑞克离去后,屋内静谧如斯。
龙沉砺虽已醉得不省人事,却不老实,脏鞋竟欲蹭上榻面,乔安言眼疾手快阻止了他的举动。
龙沉砺似是厌烦自己的动作被制,烦躁地挥手,又抱着枕头沉睡过去。
乔安言无奈苦笑,龙沉砺素来幼稚,醉酒之后更显几分,但相较于清醒时,倒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解除他脚上的靴履与领口的丝带,一番忙碌后,她已疲惫不堪,呼出一口浊气,乔安言拭去额角汗水,转身离去。
突然,手腕被紧紧握住。
“乔安言,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乔安言大吃一惊,回头发现龙沉砺仍处于睡梦之中,方才的言语分明只是梦语。
心中五味杂陈,乔安言轻轻放下龙沉砺的手,为他盖好被褥,转身离去了。
或许是太过劳累,乔安言直至次日清晨自然醒来。
屋外传来脚步声,乔安言蓦地起身,这才想起可能是龙沉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