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没有说话,只是跪在地上一味地给富顺磕头。
不多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渍,但他依旧不敢停下磕头的动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富顺的愤怒,或者说杀意。
年岁不大的小伙子,即便有点野心,但到底还是极其怕死的。
但富顺就坐在他对面,早就没有当初教导常喜时的温和。
他脸上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
之后大约是觉得这把戏看得有点厌烦了,便慢条斯理地开始撸袖子,还露出了手腕上那段金色的“丝线”。
那“丝线”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阵阵寒光,看着不像是什么装饰,倒像是能取人性命的利器。
“这是怎么话说的,常公公如今也是御前的红人了,怎么给我行如此大礼啊!不至于,不至于。”富顺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调侃,但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常喜听到富顺开口,这才敢停下磕头的动作,抬起头时,额上的血迹已经顺着脸颊滑下,纱帽此时也歪在了一边。
他声音颤抖,带着惧意道:“师父,徒儿知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人,我……还望师父饶过徒儿这一次吧!”
富顺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低头松了松手腕上的金线。
那金线是梁颂当上太子后不久,他便一直戴着的。
这不仅仅是一条普通的金属线,而是一种特殊材质制成的杀人利器,既能取人性命,也能在绝境中自戕。
当年梁颂刚当上太子那会儿,朝中局势复杂,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富顺、萧绮罗和梁颂三人其实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们其实都做着随时牺牲打算。
不只他,就连萧绮罗身上也常备着毒药,以防被抓后.......
如今时过境迁,梁颂登基为帝,局势渐稳,富顺本有心解下这金线,但每每看到萧贵妃腰间悬挂的玉葫芦挂件,他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玉葫芦是萧绮罗的旧物,看着小,但装一两颗毒丸还是可以的。
富顺的目光重新落在常喜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了,但此刻,那种久违的冲动又涌上心头。
“师父,并非我有心要背叛你。”常喜见富顺没有立刻发作,赶紧抓住机会解释,“是陛下先开始怀疑你的,而且他还在你身边放了探子。”
富顺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声音依旧平静:“继续说。”
常喜咽了咽口水,额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他顾不上擦拭,连忙将富顺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提到皇帝如何暗中调查富顺的动向,如何在富顺的亲信中安插眼线,甚至几次密探的报告内容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富顺。
“陛下虽然表面上对你信任有加,但实际上早已对你心生疑虑。”常喜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徒儿也是被逼无奈,
才不得不向陛下透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师父,徒儿对您绝无二心,只是形势所迫啊!”
富顺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金线,眼神深邃难测。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常喜,你跟了我也有好几年了,我教你的东西多吗?”
常喜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师父是徒儿的再生父母,是我辜负了师父的栽培,但是我真的不想死,求师父再给徒儿一次机会。”
这些根本就是自己再给几次机会的事情,富顺不禁心头有些悲凉,权衡利弊这种事情谁都一样——没有人会在皇帝和内侍之间选内侍的 。
“不是我不想给你机会。”富顺轻叹一声,“陛下今日的态度,你也看到!这御前伴驾的差事于你而言已经不可能了。”
“没有关系的,只要能活,怎么样都成!”听了这话,常喜只当是富顺心软了,愿意给他机会。
富顺没有再说话,而是站起身向常喜走去。
光线确实不好,以至于常喜并没有看到他“师父”手上的“金线”已经处于半褪状态。
在常喜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后,富顺才轻声开口:“为师今日再教你最后一件事情,这辈子用不上,就下辈子用,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可......”常喜只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喉间一疼,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双脚抽搐着咽了气。
大约也是做多了这样的事情,富顺面对尸体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
“富总管好气魄,好手段。”突然一个人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没想到,您还是个杀人的高手。”
富顺没有搭话,而是随后从袖子拿出一个小瓶子,然后在尸体的伤口处撒了一些白色粉末。
常喜的身体就开始冒出阵阵“白烟”,还带了腐肉的味道。
“好东西啊!”男人继续夸赞,“真是杀人灭口的好工具。”
“忠义侯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歇息,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富顺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梁景洋,“你这身装扮可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梁景洋往日喜欢着红衫,因为他喜杀人,所以觉得穿红色的衣服,有血溅上去看不来。
可今晚的梁景洋却是穿了一袭标准的黑色夜行衣。
“唉!我能有什么大事!”梁景洋笑眯眯地在富顺边上的椅子坐下,“就是想来问问陛下的情况和心情,咱们这种做臣子的,揣测一下君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富顺冷笑一声,转头望向梁景洋道:“是想知道圣意,还是想知道这药效到底好不好?”
梁景洋闻言,脸色瞬间就变了,不过他马上有恢复如常,很是随意地说道:“这些事情怎么能怪我们呢!谁知道药效冲突嘛!反正现在萧贵妃已经不在了,只用我家进贡的那种药,定可身体康健。”
“那之前已经累积的毒素呢!难道会自行排出体内!”富顺轻哼道,“陛下至今唯有子嗣,一旦毒发......”
“不管怎么说,富大人依旧是富大人!”梁景洋这话算是给了富顺一个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