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急促，凝重。
沈清婼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黄老太太健步如飞的走过来，挡到了沈清婼的跟前。
一双历经岁月沧桑，老诚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沈清婼。
她直问道：“你当真舍得就这么离开？”
“自然。”她以为她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沈清婼不卑不亢的和黄老太太平视。
黄老太太眸底微光流转，随即半眯了眼睛，定定地望着沈清婼那双平静无波的眼，沉声道：“哪怕你明知道外边危险重重的，出了这皇觉寺便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暴风骤雪？”
这是还有些不放心她？
沈清婼轻勾了勾唇角。
天地间万物瞬间黯然，眼前仿若只剩下她这一抹灿烂亮色。
黄老太太看的眼神都乍然一亮。
她早先便知道沈清婼貌美，但她一直以为沈清婼是那种世俗的美，不想，这乍然一笑，倒是让她隐隐明白了，陆瑾瑜为何会栽在她身上！
那是一种沾染了世俗尘埃却依旧皎洁明媚的光！是一种明知道前路艰难却依旧不卑不亢，勇往直前的坚韧！更是不屈于世俗眼光，旁人看法下的清醒通透。
此时陆怀瑜已经缓过神来，也走了出来。
他轻声劝黄老太太道：“外祖母既然担心嫂嫂，何不让嫂嫂也留在寺里？这样嫂嫂安全，二哥也放心。”
陆怀瑜此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并不清楚两人具体谈论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到外祖母问的最后一句话，他下意识的便想为沈清婼说句话。
沈清婼却是笑着冲他道：“多谢怀瑜替我们着想。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顾忌和偏爱，各人也都有各人自要走的路。”
“老夫人先前看在你们兄弟俩的份儿上，已经帮了我一次。我也不能不识好歹的得寸进尺。”
“外头风雨再大，那终究也是我该面对的世界。”沈清婼说完，绕过两人就走。
陆怀瑜有些不太赞同的又追了过来：“可是嫂嫂，你将来终究是要嫁给二哥的，又何必和外祖母那么见外？”
他怕陆瑾瑜会闹腾啊！
他那二哥闹腾起来，谁也管不住的。
沈清婼听得微微失笑，却是问道：“你刚才是在想什么？”
陆怀瑜：“……”这和她留不留在寺里有关系吗？
陆怀瑜一时没有跟上她的跳跃思维，懵在当场。
沈清婼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了然道：“你是在想你二哥的身份问题，对吧？”
陆怀瑜抿唇默认了。
沈清婼又笑了笑：“你二哥那样的身份，你觉得他的婚事能靠我们自己做主吗？做不了的，可我性子倔，又偏不喜欢受制于人。”
“而且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我若是承了旁人的情，便得听话还恩！可我不想。所以，我宁愿少承些情，这样，最起码将来的事情依旧是我自己做主，谁也为难不得我，谁也勉强不得我。”
沈清婼说完就走。
陆怀瑜抓着脑袋，似是听懂了，又似是有些茫然。
黄老太太过来把人往屋里拉去：“身体不好就莫要一直在外边吹风了！她说的对，不是我不想收留她，护她安然，是她不想承我那么多的情。因为承了我的情，将来你二哥若真事成，她少不得就要受些委屈的。”黄老太太说的冷清。
陆怀瑜少年心性，却是不懂：“为什么她要受委屈？”
“因为身份地位不般配，因为他们没法携手并肩往前继续走。”黄老太太想都没想的回道。
陆怀瑜理直气壮的反驳起来：“他们如何就不能携手比肩了？身份是两人在一起的壁垒吗？要那么在乎？”
“二嫂是个好人，陪着二哥走了这么久，就让他们圆圆满满的在一起不行吗？如何就不能让二哥把江山美人都得了？”陆怀瑜质问的太过理所当然。
黄老太太一时噎住。
片刻，她抬手轻轻的在陆怀瑜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没好气的道：“我们做事情总有我们自己的考量，你不需要问那么多，也不需要再为他们打抱不平。”
那沈清婼到底也是和陆兆定过亲事的人，后来被退婚闹得人尽皆知的。再然后又和陆怀瑾走到了一起，婚事请柬都送到她跟前了，结果却又和陆瑾瑜纠葛到了一起？
这般女子，将来如何母仪天下？
便是她不反对，将来肯定也有人会反对的。她只是先把事情捅了出来，让他们早早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黄老太太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陆怀瑜虽不赞同，但陆瑾瑜此时在房间里醒了过来，正在敲墙，他便也只能在外祖母的不断示意下，先进去哄劝他安生留下。
而此时沈清婼刚刚走出皇觉寺便被人拦住了。
拦她的是一名小尼姑。
明眸皓齿，妍丽逼人。即便是穿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也是掩不住的天生丽质。
她手中捧着一套衣服，冲着沈清婼微微一笑：“姑娘跟我过来换个衣衫，装扮一番吧！”
“真圆师太说了，姑娘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回去，怕会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反倒给皇觉寺里留下的贵人招灾。”
真圆师太便是黄老太太。她虽是带发修行，却也得了谥号，只因为她留在皇觉寺的时间太久，太久了——这皇觉寺现在应该都在她的暗中掌控之下。
沈清婼轻轻颔首：“师太考虑的极是。”
只是等沈清婼换好衣衫，擦过脂粉之后，黄老太太却又过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两封信笺。
“这是你外祖母此前来寺里上香拜佛留下的。她来过两次。一次是求佛祖保佑你和沈清霖平安回家。第二次是来询问婚期是否合适的。”
“谁的婚期？”沈清婼下意识的问了一嘴。
黄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直接把信封塞进了她的手中：“你两个妹妹的婚事。”
“如今朝廷动荡，五皇子被软禁，沈相国久不能回府。老太太觉得事情不妙，怕沈家小辈都遭了无妄之灾，所以急着想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我刚才看了一下，沈清萌的婚期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