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的夜幕下,一个山岳般巍峨的庞然身影正迈着恒定的步伐,朝着翡翠森林外围走去。若惊雷般的沉重脚步声,声声回响在茫茫无垠的林海中,将夜的寂寥击得粉碎。
在那湛蓝星芒笼罩的浓密树冠中,银发的精灵少女抱膝坐在枝干上,怔怔望着翡翠森林的尽头。夜风轻拂着她的银发,数不尽的星芒簇拥在她身边,时聚时散,从飞扬的银色发丝间穿过,映照在翡翠般的眼眸上。
忽然,一根碧青藤蔓自下而上,缓缓抬升,将一截挂着数颗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的树枝,送到银发精灵的面前。她微微一怔,伸手接过树枝,抚摸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红色果实,轻声说:“谢谢您,乌拉诺斯!”
这是翡翠森林特产的一种水果,清冽甘甜,一直是她的最爱。在离开翡翠森林的时间里,她非常怀念红色果实的味道,现在拿在手中,却又有些兴致缺缺,一点也提不起胃口来。
那根碧青藤蔓拍了拍银发精灵的脑袋,乌拉诺斯浑厚有力的声音随之响起:“梅琳,无需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乌拉诺斯的安慰并未起效,梅琳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把挂满果实的树枝丢在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梅塔特隆明明是救了整个部落,是我们暗月精灵的朋友,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憎恶他,想要谋害他呢?”
“尼瑞斯长老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乌拉诺斯沉默地走着,目光徐徐扫过自己数十年不曾光顾的陌生森林,半晌后,才缓缓地说:“执念啊!每个人心中无法释怀的执念,都将化为一座高不可及的山峦,永难攀越!”
乌拉诺斯以自己了解的情况,结合从梅琳那里听来的信息,叹息道:“唉!尼瑞斯心中的执念,最终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什么执念?”梅琳蓦然抬起头,好奇地问。
“尼瑞斯自少年时期开始,心里就藏着一个人的身影,成为配得上对方的高贵战士的想法,曾是他一直奋进的目标和动力。只是那人太骄傲了,从未对弱于自己的追求者动过心……”
梅琳想了想,有些惊讶地说:“您是说尼瑞斯长老一直爱慕着梅姨?”整个暗月部落,符合乌拉诺斯描述条件的人,有且仅有月神祭司梅琳娜。
乌拉诺斯嗯了一声,继续道:“梅琳,尼瑞斯心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得到梅琳娜的心。卡奥斯之所以会疯狂追求你,我想这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尼瑞斯希望卡奥斯能够替自己弥补一直以来的遗憾。”
“我记得在卡奥斯出生的那一年,尼瑞斯曾为他向梅琳娜提婚,期望能与你定下婚约。其实那个时候的长老们,包括我在内都曾希望,被定为未来的森林之子与森林之女的两个孩子能够结合在一起,但梅琳娜认为你未来的丈夫,只能由未来的你来决定,所以她拒绝了尼瑞斯的提议。”
说着,乌拉诺斯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感叹道:“也许,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事,和有些人,命中注定有缘无分,强求不得吧!”
梅琳默默地听着,脸色忽然一变,伸手撩开了自己的衣袖,看着手链上垂落的暗红色宝石挂坠,感到五味杂陈。
在接收梅琳的召唤,了解到卡奥斯的死亡,和尼瑞斯的谋划时,乌拉诺斯既愤怒其的背叛,又痛心于其的结局。
在这个波谲云诡的关键时刻,擅自挑起部落和梅塔特隆的战争,对所有暗月精灵都是一种背叛,无论尼瑞斯的谋划成败与否,迎接他的命运都将是残酷而血腥的。
可一转念,想到五十年前的那个腼腆羞涩的少年战士,和后来浴血奋战的沉默杀神,乌拉诺斯忍不住感到一阵黯然,情绪低落,仿佛看见了走向歧路的晚辈后裔。
就在沉默的行进中,侧前方的森林里跃出了一个窈窕身影,如敏捷的森林豹般在树枝间跃进,朝着战争古树迅速靠近。
乌拉诺斯蓦然止步,看了来人一眼,抬起缠绕着圈圈藤蔓的手臂,嗖的一声,一根藤蔓如闪电般从手腕射出,钉在百米外的大树枝干上。
那人一个纵跃,翩翩落在藤蔓上,然后踏着两三公分粗细的藤蔓,快步走到乌拉诺斯的手掌上,恭敬地说:“尊敬的乌拉诺斯,瑞斯长老需要您的帮助!”
“阿佳妮姐姐!”
梅琳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立刻跳了下去,径直飞到阿佳妮的面前,紧紧抓住阿佳妮的手,急切地问:“你没受伤吧?瑞斯长老他们怎么样了?”
“我没有受伤。”
阿佳妮看着满脸焦急的梅琳,瞬间了然乌拉诺斯出现的原因,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瑞斯长老并无大碍,但其他五位长老和蒂斯及十六狩猎队全员重伤。不过万幸的是,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听见没有人死亡,乌拉诺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那些被蛊惑的糊涂蛋没有被梅塔特隆杀掉,双方就还有缓和关系的余地。
梅琳怔了怔,既意外又感动,她本以为那些参与围攻的族人,至少会死上三分之一,没想到他会放过他们……
阿佳妮也有些感慨,在血色雷瀑摧毁守护屏障时,她以为自己会湮灭在雷瀑之下,但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雷电,却有意识般避开了自己,专注于攻击她身前的瑟丹长老和他的坐骑。
当落地后,就只有狼狈不堪的瑞斯长老,和有些灰头土脸的阿佳妮,能够站在云贝沙滩上,让瑞斯看向阿佳妮的目光有些惊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神迹。
阿佳妮想了想,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也许是他故意放过自己的……
乌拉诺斯忽然开口道:“阿佳妮,尼瑞斯呢?”
阿佳妮摇摇头说:“尼瑞斯长老没有出现在云贝沙滩,梅塔特隆殿下应该去找他了。”
恰在这时,乌拉诺斯若有所感地望向东北方,那里正飞来大群大群的飞鸟,尖锐刺耳的鸣叫远远传来,蕴藏着不同寻常的恐惧。
忽然,一阵凛冽的东北风吹来,梅琳脸色微微一变,倏然转头望向东北方。
微风中携带着一丝非常微弱且独特的气息,她非常熟悉,那是她深处奔宁山脉,见到梅塔特隆时,从隐藏在高台四周空间里的庞然力量中所察觉到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