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将红软安顿在城郊的破庙里,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红软,“我去引开他们,待没有危险了,我便来找你可好?”
红软不同意,她拉着书生的手,不让他离开,“不行,我们说好同生共死的!”
书生安抚地握住了红软的手,“我没忘,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脚程慢,他们人那么多,怕是跑不了的,我不同,我一个男子,跑得快,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红软也知道,她算是书生的拖累,可是,她害怕,她怕这就是永别。
书生见红软还是不松手,拉起袖子给红软擦了擦眼泪,“真的,不骗你,你别看我现在是个读书人,实际我小时候啊是个跑腿儿的,整个苏州城到处跑,谁都跑不过我,红软,听话,待熬过这次,我们便离开江南,不管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离开大梁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我们租个小院,过普通人的日子。”
书生双眼含笑,似乎他口中的日子已经到眼前了,“到时候我找个活干,你就在家等我,我们白头到老。就是我老了可能不太好看,你可别嫌弃我。”
红软被书生委屈的样子逗笑了,“那时候我也老了,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们一起手牵着手,做最逍遥自在的老头老太。”
“好,我答应你。”
说完,书生又叮嘱道,“红软,你要记得,外头的世界不比不晓天,不可轻信于人,那时你同我的相识,你就很草率,哪有姑娘不管不顾地堵人的,还有,钱财很重要,外头什么都要用钱的,要藏好,晚上睡觉的时候门要关好,多上几把锁,还有……”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我阿娘啊。”红软打断书生,“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我阿娘就是这么嘱咐我的,让我出门的时候谁都别信,可我没听话,就变成红软了。”
书生拉着红软的手,“所以这回你可要好好听话,乖乖待在这庙了,你上头就是菩萨,菩萨会保佑你的。”
“菩萨也会保佑你的!”红软立刻接话。
书生笑了笑,“对,也会保佑我,菩萨悲悯,会保佑我们俩的,东西要收好,我走了。”
红软依依不舍地看着书生离开,她舍不得他,可是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红软等啊等,外头的日月都换过一轮了,书生还是没有回来。
红软跪在菩萨面前,心里千万次地祈祷,菩萨,你就让他回来吧,我这辈子就这么点念想了,你不能连这都不给我留吧?
下一秒,有人走了进来,红软惊喜地转头,她以为菩萨听见她的祷告了。
可她看见的是绿腰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女。
他们身后好像放了什么,红软下意识地看向了她唯一认识的南枝。
南枝面色凝重,红软注意到三人的身上都有血,可他们三人分明没有受伤,红软的心开始慌了,她推开三人,撞进眼帘的是书生已经千疮百孔的尸体。
红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的世界天旋地转,耳边的轰鸣声撞得她意识溃散,她的心一下子被揪紧,无法呼吸。
身边似乎有人在拉扯她,但红软顾不上了,她双腿发软,站也站不住,可她却控制不住双腿朝书生走去,那是她的书生啊,她的书生在哪里啊。
几步路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红软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书生的尸体前。
依稀还能看得出书生穿着的衣裳,那是红软特意买给他的,就在几天前,书生还穿着这身衣裳叮嘱红软,要乖乖在这里等他,可是怎么等来的是一具尸体呢?
红软用力地擦着书生脸上的血,她记得书生是最爱干净的,他怎么能容忍鲜血污了他的脸呢?
脸擦干净了,红软终于看清了书生青色的脸,紧闭的双眼和冰冷的触感告诉红软,眼前的是书生的尸体,他死了,他们再也不会白头偕老了,以后的日子,红软都要一个人过了。
百种情绪一下子冲到红软的眼睛里,她再也忍不住了,“你,你,你,怎么……”
红软这时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极度悲伤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只能任由不成句的字一个一个的蹦出来。
苏渔不忍,她上前轻轻环住红软,“他,很爱你,死前一直望着破庙的方向,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猜那个方向一定有他极重要的人,这才找来的。”
红软终于哭出了声,“他答应我会回来的,他说他会回来的!”
南枝蹲下来,“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红软扑到书生的尸体上,“我听话了,我听话了!我一步也没有离开这破庙,为何你食言了!我明明已经求过菩萨了,可菩萨为何没有应我!”
红软冲到菩萨面前,“菩萨!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吧!我从来未求过你,只这一回,我求求你好不好?”
南枝看着红软的样子想起了在福缘殿的自己,她也求过菩萨,可是沈确还是死了。
南枝抱着红软,嘴里说着,“别这样。”
南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红软,死亡是最残忍的东西,它会剥夺一个人的一切情感,人却没有办法制止它,只能看着它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带走。
南枝知道,任何人都没有用,只能靠红软自己。
红软的哭声回荡在沈确耳边,他不忍心地撇过头,他不禁想,这就是生离死别,那他阿娘是如何熬过那段被爱人抛弃的日子的?
还有姜家。想到这里沈确的眼神深了深,他们在江南横行霸道,草菅人命,该杀。
红软哭累了,她发泄完了,她推开南枝,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将头发整了整。
红软走到了书生的尸体前,“你还是回来了,对不对,我会记得你的叮嘱,我会好好的过日子,过普通日子,我会找个小院,带着你,一起活下去。”
红软趴在书生冰冷的怀里,“你大概不知道,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偷偷学厨艺呢,到时候我做给你吃啊,我,我还会做糕点,我很厉害的,伙房的师傅们都说我有天赋,你要看着我,看着我好好活下去。”
红软与书生说了很多悄悄话,她知道,书生听得到,许久,她直起身,“麻烦搭把手,帮我火化了他,我想带他走。”
橙色的火焰将书生的尸体吞没了,红软看着爱人慢慢变成灰烬,她哑着嗓子问南枝,“为什么呀,我们只是想过普通日子罢了,为什么我们连这些都得不到。”
“是姜家,他带走了姜家的秘密,姜家不能让他活。”苏渔早就查出让姜二爷这么恼火的不是红软的出逃,而是书生,听说,当姜二爷听说这件事时,脸色都变了,可书生死了,姜家也该放心了。
“秘密吗?”红软想起了书生临走前塞给她的东西,“是这个吗?”
南枝接过,只见是一张已经泛了黄的通缉令,还有一沓信件,通缉人和书信的落款人都是林无涯。
沈确凑过来看了看,“这好像是姜相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