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的耳边似乎不止风声,还有北戎士兵的惨叫,与此同时,苍明他们的惨叫似乎也出现在了南枝的耳边。
这场战争,没有胜者,统统都一败涂地。
“沈确,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呢?”南枝靠在沈确的手臂上。
沈确感受着手臂处传来的热意,“我也不知道,我刚去天狼军时,兄长告诉我,这是为了保家卫国,可边关的百姓不也是大梁的子民吗,他们因为战争而食不果腹,可我们不能退。”
“你退一步,就等于将自己的家园拱手让人,阶下囚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归根究底,就是上层的人太贪了,温国公想要名利,想要世家延绵不绝,他就卖底层百姓,来换得他们的荣华富贵。”
“姜相曾经也有远大的志向,可他还是被同化了,明明已是高位,却还想要更多,为此,他吸血江南普通百姓,为他的仕途铺上似锦繁花,还有裴老太师,他机关算尽,最后却被他自己选中的人踩在了脚底下,他们若不贪,便不会有这些了。”
“南枝,我没有资格替百姓说话,可你有,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南枝看着远处出伸,“他们该不该的,我一个人说了可不算,其实百姓不在乎那高堂之上坐的是谁,他们要的只是吃饱穿暖,安乐富足,可这却是最难的,我小时候住在破庙,那里都是同我一样的小孩子,明明同病相怜,可我们却是敌对的关系,若今日我得了什么好吃的,一定要偷偷吃完,否则,他们都会来抢的,沈确,有人,就会有竞争。”
“就像你说的裴老太师与姜相,原本姜相在下,他是受迫害的那一个,可后来呢,姜相变成了裴老太师,沈确,这所有的一切皆因人心而起,你我都改变不了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就任凭百姓活在这水深火热之中?”沈确在边关呆了许久,边关百姓受的苦他最是清楚,他最想的便是百姓安康。
“不,这就要看高堂上的人是谁,一个明君,对外可震慑敌寇,对内雷厉风行,使官员不敢欺瞒,百姓得以喘息。沈确,这才是皇帝该做的。”南枝原本也是不懂的,可在西朗时她看到了沈归云所做的一切,那才是一个帝王真正的模样。
“皇帝该做的吗?”帝王之术沈确自然不懂,从来无人将他当作皇子,自不会有人教他,即使后来沈砚带着他,学得也只是一些诗词罢了,沈砚自己都志不在此,怎么会教他呢?
远方的大火打断了沈确的思考,沈确立刻带着南枝赶往北戎营地。
乌行雪满身是血地站在大火前,见沈确他们赶来了,乌行雪跪了下来,“大梁的皇帝啊,大单于已死,可否抵了庭州一战?”
沈确知道乌行雪是在替北戎示弱,他也很想为苍明他们报仇,可内里世家还在,温国公还在,北戎暂时动不了,“还望北戎记住今日,切莫再犯!”
“我以北戎天神起誓,绝不再犯!”
得到了乌行雪的保证,沈确便离开了,毕竟还有无数的百姓等着他。
离开前南枝看了乌行雪一眼,乌行雪低着头,南枝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南枝知道,乌行雪要的远不止于此,从前的乌行雪或许会遵守她的誓言,可现在的乌行雪不会,她已经见过这世间最肮脏的一面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及的了,或许十年之后,她会变成新的北戎单于,那时的她还会遵守诺言吗?
思及此,南枝来到乌行雪面前,南枝蹲下,与乌行雪面对面,“乌姑娘,我给你分匕首可好用?”
乌行雪摸了摸怀中的匕首,“好用,锋利无比,我用的很顺手。”
南枝将手覆在乌行雪的手上,“那就好,我可否用这把匕首换乌姑娘一个承诺?”
乌行雪想起一路上南枝对她的关照,明明知道她是北戎人,还愿意相信她,还有救了她的沈归云,“可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欠姑娘一个承诺。”
“那我便当真了。”
直到这时,乌行雪的眼中才有一些活人的气息,世间龌龊,但还是该有好人的。
随着大火的熄灭,天也终于亮了。
庭州也终于迎来了新的一天,随着灌了铁水的城门被卸下,庭州的百姓们都穿着丧衣,迎接着他们的英雄。
苍明与将士们的尸体都被白布盖着,由沈确带回了他们的家,不远处站着的是苍明的父母,镇北候夫妇。
“侯爷......”沈确还未说完,镇北候便打断了他。
“陛下不必多说,这是我苍家儿郎的宿命,只可惜我儿还年轻,还未见过这世间无数的好风光。”说着,镇北侯的眼眶便红了,他嘴上虽这么说,到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总是难受的。
“侯爷放心,苍明的命,必有人偿!”作为大梁的皇帝,沈确能给的也就只有这番承诺了。
镇北候夫人终是忍不住了,她冲到苍明的遗体前,看着她的儿子,“阿明,阿娘带你回家,咱们回家了。”
南枝跟在后头,她未见过苍明,也没接触过镇北候夫妇,可父母的爱子之心做不了假,眼前的人是中年失子的普通妇人,让她想起了她的阿娘,很巧,她的阿娘也是因为人祸而死,那场大雪,那群死了的普通百姓,都是世家争权的脚踏石罢了。
京城
沈归云终于回到了她的家,她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
“公主,都走了。”甘露为沈归云拆了头上繁重的发饰,换上她常簪的碧玉钗。
沈归云动着她酸疼的脖子,“太久没回来了,差点忘了大梁的礼仪有多繁琐了,你刚才没瞧见温国公看我的眼神,都快瞪出来了。”
“温国公是不想公主回来的,这副做派也是应当的。”甘露又为沈归云捏起了肩膀。
“是啊,当时他力主将我送去西朗,不就是怕我夺了他的权,威胁到他世家的位置吗, 可惜啊,我还是回来了。”沈归云笑着说。
这时在外间伺候的小丫头进来了,“公主,太子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