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取水的巫女看到了河边流淌着的紫色光辉。
“欸?玉珠?”
翠子捡到了四魂之玉,小心地放到了包袱里。
“好漂亮的珠子,一定很值钱。”
……
今日是农历七月十五,盂兰盆节。
【盂兰盆节:佛教传统节日,是追祭祖先、祈祷冥福的日子】
宿傩起身的时候,还为自己沉浸的睡眠讶异了一瞬。
他看到了正在照镜子的少女。
衾被垂落,露出了光洁的皮肤上青紫的瘀痕,她抚摸着这些痕迹,喃喃道:“其实也不是很愉快的体验。”
粗暴的动作除了施予疼痛之外,只有极少的一丝快感。
宿傩浑不在意地展露着全是挠痕的脊背和胸膛,侧着身体笑道:“是吗?我还觉得挺不错的。”
回应他的是无情的一脚,直把他踹下了床榻。
“我没有衣服穿了。”
她重新裹着被子,又无情地踢了踢他:“下次不许撕衣服。”
他看到了镜子边上白色的布帛碎片,烦躁地说了声:“知道了。”
这个女人真麻烦。
露子捡了件他的衣服穿上,宽大的黑色羽织直接盖过了大腿。
这应该是很早之前他的信徒送过来的,只是在发现宿傩压根不穿上衣后就鲜少有衣物的供奉。
他的衣柜里只有裤子,当她找到这件难得的衣服的时候,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露子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本来就是狗,没有人样是正常的。
她往身上施了个清洁术,走到了门口,望着山下热闹的火光,说道:“那些人在做什么?”
他抱臂随意地回答:“那群人类在过盂兰盆祭。”
那双烟灰色的眸子盯着他。
“别这么看我,他们每年都是这样,无趣得很,没什么好看的。”宿傩慵懒地往后一靠。
她的视线逐渐冰冷。
“啧。”他抓了抓头发,有点不耐:“去,去就行了吧?”
绯红的灯笼成片地悬在空中,将街道更添了几抹亮色,人们在这一天清扫佛龛,在祭坛上奉上蔬菜瓜果,吃素斋,家家门口点燃着火堆。
“那些火是什么?”
“那是迎魂火和送魂火,凡人迎接祖先灵魂和送别的追忆仪式,嘛,就是那样吧,在我看来什么用都没有。”宿傩手一挥,坏心眼地把那些火都扫灭了。
“哦。”
听到这么冷淡的回答,他没劲地掏了掏耳朵,说道:“你就这反应啊。”
她拍了拍他的头,不解地眨了眨眼:“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反应?”
宿傩抿唇,握住在眼前晃荡的小腿,有些不高兴:“话说露子,你自己没长脚吗?”
坐在他肩膀上的少女踩在他的上臂上,平静地回应:“你比较高,这上面的视野很开阔,这应该是你四肢发达的唯一优点。”
“?”他一顿,有些搞不清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她奖励似地摸了摸樱粉色的发顶,说道:“成为主人的代步工具,也是你的分内之事,你的脑子很愚笨,但你强健的四肢弥补了这一点。”
你这女人——
宿傩被挑衅得一阵急火攻心,身上的躁郁却被那阵突如其来的异香瞬间抚平了下去。
“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好吃的?”
昨天也是,这股香味莫名其妙地就勾起了从未有过的欲望,令人心痒难耐,却怎么也找不到。
嗯……似乎是白桃味的,闻起来很甜腻……
“好吃的?”
她以为他饿了,环望了一阵子,看到了佛坛上的贡品,对他说道:“我知道了,你今天的进食时间到了,去把上面的吃了吧,这样的话,你正好今天不用自己做饭。”
看似非常善解人意的一句话,让他又咬牙切齿了起来:“我不吃素!”
“挑食不是好习惯。”
她跳了下来,把他推到了一边:“你去吧,我看着你吃,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你。”
“……”
宿傩木然地走上了祭坛。
早晚要把这女人的骨头都给吃了!
露子独自踱步在街道上,旁边的房屋开着小窗,透着昏黄的烛光,一个戴着头巾的妇人正在桌前不知道干什么。
桌旁的木制小床上,一个小婴儿正酣睡着,小嘴里不知觉地流着口水,妇人踩着踏板,轻轻摇晃摇晃,嘴里轻哼着温柔的摇篮曲。
露子看着她熟练地穿针引线,似乎是在缝补衣裳。
妇人似有所感,跟她对视了一眼,蓦地摆出了个友善的笑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吵醒边上熟睡的孩子。
她的丈夫拉了帘子进来,给她送来了斋饭,甜蜜的笑容让快要烧尽的灯草都要回生了起来。
“……”
为什么?那样的感情是什么?
露子捂着心口,感受着这股陌生的暖意,心中充满了疑惑。
跟她上次碰到的女人,为什么不一样?
妇人向丈夫指了指窗外,却发现,外面那道天人般的身姿已经不见了。
……
等宿傩偷吃完贡品,才发现这个说好在旁边等待的女人抛下他自己回去了。
“喂,露子——”
他踏进大殿,静坐在床榻上的少女表情愣愣的,还在陷入着沉思里。
那呆滞的表情比平日冷冰冰的样子,无端多了几分娇憨和可爱。
他本来“兴师问罪”的气势一下子就莫名消下去了。
宿傩注意到她手里攥着的白色布匹。
“你在干什么?”
她回神,眼神重新聚焦到他的身上:“宿傩。”
“你回来了,吃饱了吗?”
宿傩脸黑了黑:“没有。”
少女起身正要说话,外披的羽织却不经意地滑落。
凝脂的玉肌,新雪的容颜,宛如出尘的仙子,但腰际还未消散的指痕却将这一尘不染的身躯染上了几分引人遐思的旖旎。
那四只猩红的眼瞳下意识投来灼灼的视线,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又来了,这股发馋的香气。
两人俱是一愣。
“……你那是什么眼神。”她面色古怪地拾起羽织,却被他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边,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冷淡地退后几步。
“……这种事情,我没感觉到快乐。”
意志濒临崩溃的野兽发出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再给一次机会。”
大殿的烛火很快就熄灭了。
天色渐亮,日光透在地板上,雪色的眼睫颤了颤,犹如禽鸟飞离的花枝,少女茫然地睁开眼睛。
身上很干净,也很干燥。
宿傩出门了,应该是自己在做狗粮吃。
床头上正放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裳唐衣,樱粉到白的渐变色,像极了那日庭前舞剑,青梅煮酒时,白衣沾染上樱花雨的样子。
【裳唐衣:贵族女性所着服饰,后世十二单的起源,受种花文化影响,唐风色彩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