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他便准备回去休息。
漫步在温宅中,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院子。
白墙上墙皮都掉了,竹影斑驳撒在上面,像一幅未完成的丹青。
上面写着“松园”,温宅分一大四小,大院就是静园住着老太太,其余四院是松竹兰梅。
后庭左侧厢房给来访的客人住,而其余人在外都有住宅,节日里都会来老宅吃饭。
松园一般存放珍贵的图书,还有乐器之类的,这里积攒了温家几代人的收藏,平日有专门打理。
松园琴房里,阮宜棠蹙起眉头,看着琴谱怎么弹都弹不对,平日里可没有这般浮躁。
一遍又一遍终于才弹对了,逐渐找到弹奏的感觉。
老宅里的摆钟响了,这是晚上9点左右,她打算回去休息。
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整个夜空阴蒙蒙的,如同她今日的心情。
走出琴房,一眼就看到有人站在那里。
她有些紧张起来,他像是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你和奶奶说完话了。”
陆珩礼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嗯。”
她鼓足勇气想了半天,站在长廊下淡淡地看着他,“奶奶想要让我嫁给崔家的人。”
男人温和的目光依旧平淡,风轻轻吹过,“明日崔家的人就来了,奶奶想要让我代表温家去招待他们。”
阮宜棠的眸色顿时染上半分水雾,她的喉咙说不出口。
半天视线放在那墙上的粉色芬达花上,迎风绽放,流淌出淡淡的粉雾。
可是此刻她却无心欣赏这一美景,那藏在心里的话她说不出来。
她害怕两个人就将唯一的联系斩断,那种暗恋的感觉很苦涩,就像咖啡一般,害怕苦的人会加糖。
可她怕苦,更怕遗忘。
时光就这样静止下来。
那个记忆里她看到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她面前,骨相绝美,巍峨之青山,沧海之玉山将崩。
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情绪,声音藏着颤抖,“你见过他的照片了,奶奶说你说挺好。”
陆珩礼黑眸染上浓重的墨色,缓缓说道:“他是学艺术的,但这件事需要你自己决定。”
阮宜棠忽然抬头,一双眸子含着疏离温和的笑意,“你来宜城是不是告诉奶奶要订婚了。”
男人一双漫不见底的墨眸扫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不见,连一声哥哥都不叫了?”
她轻轻抬眸,一眼就看到那张温润清隽的脸,许久才开口,“你…你要订婚了,我怕旁人误会。”
陆珩礼看着娇软的小姑娘离自己三步远,黑夜里她眸色低垂,“你不开心。”
她心里有些不解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是知道他定亲的时候,心里隐隐约约露出一丝丝苦楚。
她才明白她唱的评弹故事里那些失而不得的女二情感,自己不也是如此。
她勉强一笑,心里千回百转,清风和应,“怎么会,哥哥定亲,我自然欢喜。”
陆珩礼感受到她身上的疏离,眉头微皱,“小棠你说谎的时候脸上总是高兴的,可心里肯定是十分难过。”
她垂眸一笑,淡淡说道:“我没有,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选择的余地,我们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都要有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浓浓夜色之中,他再一次淡淡望着她,“但是你不快乐,联姻的事就是错的。”
“你觉得大多数人开心就好,自己一个不开心就可以。”
这时夜空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撒在地上,连墙上粉红色的花儿沾染了仙气,夜里花瓣起了饱满的水珠。
这一刻,阮宜棠看到他深邃优越的侧颜在夜色里若隐若现,他正望了过来。
她盯着他的眼睛,用尽平生所有的勇气,“我可以拒绝吗?”
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正看她,许久才说道:“拒绝是你的权利,温家以及…”
“只希望你快乐。”
忽地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我送你回去。”
“好。”
夜里格外安静,她跟在他后面,心里浮现了淡淡的喜悦。
她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清隽的身影,才发现眼前的人个子很高。
陆珩礼走着有些忽就想起琵琶的事情,“用得可还顺手。”
她一下有些慌乱,猛然低头整理衣服,“什么…”
这一幕落在陆珩礼眼里格外好笑,“琵琶那两根琴弦我在宜城找到最接近原来材料的两根。”
她这才想起女佣的话,真的是他拿去修的,“那日唱戏你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趁着老宅不太忙就出去了,不耽误你的事就好。”他轻轻说完,继而短暂沉默,“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她此刻眉眼弯弯,笑容明媚而又生动,“很开心。”
送到梅园门口,他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这个你明日早上拿给奶奶,但是现在不要看。”
她接过有几分好奇,“这里写什么。”
陆珩礼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秘密。”
她收好东西笑嘻嘻说了一句晚安。
关门之时,脸上起了一层淡淡的霞色,“晚安。”
他回应一笑,眼神温柔如青山,“晚安。”
—
宜城当地过忌日,一般家里不做热食,吃冷食。
夏季炎热倒也可以。
老太太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人影,“今日让他们多多注意,不要让崔家的人看热闹。”
魏姨乐呵呵一笑,扶着老太太在长廊下坐下,“您为何还让崔家过来,昨晚…”
天气已经晴了,绵软的白云下,一丝丝光晕落在庭院里,温暖而又晴朗。
“局中人看不清而已。”老太太说完,继而盯着这天气,“该有好消息了。”
邻水而架起的一座拱形小桥上正有人过来,来人眉眼疏朗,清晨的薄雾在他身边涌过。
一身墨黑色西装,身姿风骏,如明亮的皎月冲破乌云而来。
“局中人这不就来了。”
魏姨听完老太太的话更加迷糊了,局中人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