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满身都是血迹,宋辉又忙问,“没事吧?伤哪里了?”
“小伤。”凌澈笑了笑,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凌修德,将握在手里的微型通讯工具递给宋辉,“全都听见了?”
宋辉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嗯”了一声,刚才二人的谈话警方都听见了,是有力的供词。
他上前一步,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问凌澈,“你不是说没调查你爸的事吗?这种事为什么要自己查,不告诉我?”
凌澈抬手拍了拍宋辉的肩,笑道,“这不怕宋叔太忙嘛。”
宋辉拧着眉头,“你就是不让人省心,今天的状况这么危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凌澈无所谓地耸肩,“那就麻烦宋叔真的给我收尸咯。”
这话宋辉不爱听,眉头皱得更深。
凌澈笑,“累了,剩下的事交给你了,宋叔。”
齐金和齐水将车开了过来,感受到身后一道炙热的视线久久地盯着他,凌澈转过头,对上一双通红的双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乔如意眼眶一热,大步跑向前,用力抱住了凌澈。
凌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轻轻地笑了一下。
乔如意滚烫的眼泪滑落,滴在他的肩膀,隔着衬衫布料一片灼热。
凌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声音低沉,“我身上脏。”
乔如意哭着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颤抖,“我不管。”
凌澈弯了弯唇,“吓到了吧?”
乔如意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一开始她确实很害怕,但是在看见凌澈的时候,她就不害怕了。
无论是活下来,还是掉下去淹死,她都不害怕。
“对不起。”凌澈轻声道歉,嗅了嗅她的秀发,“今天的事是在我意料之中,但你的出现是意料之外。”
他料到了凌修德会做什么,但没想到乔如意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做事一向都有退路,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没想到真用上了。
乔如意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肩膀,感受他身上炙热的体温,“我不怪你。”
无论他什么计划,无论他做什么安排,乔如意都不怪他。
凌澈松开她,额头相抵,温柔的眼底有些疲态。
“如意。”
他抚上她白嫩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的肌肤,“我有点累了,先让人送你回去,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乔如意眼底含泪地凝视着他的俊脸,他几乎从未在她面前说过“累”这个字。
她知道,他一定从凌修德嘴里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是他一时无法消化和接受的信息。
乔如意听话地点头,“好。”
凌澈的眼神注意到她的手腕,眉头轻轻一皱,白嫩的手腕一圈都破了皮,一片红肿。
乔如意注意到他的眼神,连忙擦了眼泪,“我不疼,我会自己擦药,然后等你来找我。”
乔如意抬眼看他,弯了弯嘴角,“你会很快来找我的,对吧?”
凌澈“嗯”了一声,看向一旁的唐明和齐泰,“送少夫人回去休息。”
他说完这句话,松开乔如意转身上了车。
乔如意站在原地,看着凌澈的车走远,心里痛得喘不过气。
就在跟他拥抱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凌澈心里的酸楚。
真相揭开往往是血淋淋又残酷的,凌澈再强大,也会难过。
......
回去的路上,车里安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开车的齐金和副驾的齐水一路上都不敢说话,透过后车镜看了一眼后座轻闭双眼的男人,只看见他指尖的香烟燃了一支又一支,却没有抽一口。
又瞥见他手臂的伤口,齐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凌少,您受伤了。”
后座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弹了弹烟灰,表示他知道。
齐水便不再说话
豪车开回了西水湾,凌澈一进门就将身上沾染血迹的衣服全都脱了丢在地上,径直进了浴室。
冰凉的水冲刷着他手臂上子弹划过的伤口,丝丝血水顺着手臂流到地面。
冷水从头顶浇下,他耳边全是凌修德那句——“你爸垂死挣扎前,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他“呵”的一声轻笑。
他从四岁起就没见过凌正卿几次,他所有的时间都被凌正卿安排得满满当当,他一年见凌正卿的次数都没有一天见家庭教师的次数多。
自从庄雨薇疯了,凌正卿就再也没有对他笑过。
他没有童年,没有玩伴,也没有父母的关爱。那两年唯一对他好点的,就是凌家的老管家,但由于凌正卿的威严,老管家也不敢太宠溺他。
他那时候一度觉得凌正卿不爱他。
直到他六岁被凌正卿不由分说地送去了Y国一个人生活,他才终于确定,凌正卿是真的不爱他。
他在Y国待了十几年,凌正卿没有管过他的死活,他生病需要人陪的时候,也只有momo在他身边。
他给凌正卿打过电话,说他想爸爸了。
凌正卿却只回了他一句,“你已经长大了。”
从那之后,他哪怕生病受伤,都不再对凌正卿透露半个字。
直到十九岁那年凌正卿突然安排他回国。
凉水冲透了他身上灼热的体温,凌澈轻声一笑,想必那个时候,凌正卿就发现了庄策和凌修德的事。
后来,凌正卿突发意外去世,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一个人喝了一晚上的酒,抽了一晚上的烟。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从那一刻觉得,他好像是个孤儿了。
没有爸妈的孤儿。
胸腔里好像空了一块,不疼,却慌得很。
凭他的敏锐他很快就发现了凌正卿的死不是意外,这些年他一直在调查背后真相,不是因为他多爱凌正卿,只是因为他姓凌,是凌正卿唯一的儿子。
调查真相,查真凶,是他的责任。
他也曾笑说,凌正卿死了就死了,于他而言,只是少了个名义上的父亲。
可如今,他竟有些不确定了。
凌正卿,是真的爱他吗?
他在冰冷的凉水下冲了足足两个小时,直到浑身冰冷,身上的体温被冲走,才关了水随意围了条浴巾从浴室走出来。
刚出门,就听见房门被人从外开动的声音。
“咔哒”一声。
卧室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凌澈浑身上下还在滴着水,定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