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出,其他人立马赶上来张开手拦住拖拉机车头。
苏静警觉的眼神在围上来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开口的人,只觉得这声音非常耳熟。
“别找了,我在这。”
人群让出一条道,看着走近的人苏静眨巴眨巴眼有些不在状态内。
“社长?”
来的人正是社长,他穿着一身灰扑扑补了几个大补丁的马褂,露出的小臂上沾着些许白色黄色的小颗粒。
社长看了两人一眼,缓缓开口:“你们来这干什么?”
该不会跑这来找他算账了吧?
谁告诉她自己在这的!
苏静还没开口,干部中就有人凑上去在他耳边将苏静来这的目的和他说了一遍,连同两人进村后的一言一行。
社长不动声色地舒出一口气,还好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微微想了想,社长挥了挥手,“这两人我认识,大家散了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人群果真散开,带着手里的扁担、锄头回家。
连同进村后一直在两人身边萦绕的警惕视线也消失,
“看什么?还不跟上?”
社长没好气地说,随后两人反应过来,连忙下车跟在他身边。
和苏静的冷静不同,陈川海显得格外兴奋。
“社长,你怎么在兴隆大队啊?”
“我就是这儿的人,不在这在哪?”
“喔……那你们家也在养猪吗?我们可不可以……”
看着他马上就要说出口收购,苏静立马扬声打断他,
“陈川海!”
社长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她,“你来这的目的我都已经知道了,有什么可掩饰的?”
说着他抹了抹手上的东西,随后将掌心朝上递在两人面前,“看吧。”
他手上的是玉米碴子和去年的稻穗皮,还掺杂着些绿色的叶子。
这是在做猪食。
“你们来的时间不对,我们才养几个月,猪能长什么肉?”
“是我没考虑清楚。”
苏静抿唇,“那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主任没说话径直朝前走,两人对视一眼只好跟上。
这村子警惕性太强,要是他们两个生人乱逛,那这顿打是肯定跑不了的。
走了十多分钟,他们面前出现一个用竹子编制的篱笆围着的土房小院。
小院旁边用木头搭着一个棚屋,依稀能听见猪哼唧的声音。
社长推开篱笆门,招呼两人进去。
看着他,苏静有些犹豫,“会不会打扰你们。”
他家的情况也不太适合让人去做客。
社长啊了一声,看着她的眼里有质疑和奇怪,“有什么打扰的?之前在公社胆子那么大,现在又小心起来了?我还能把你们两个吃了不成?”
说着,他率先进屋,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走吧师傅,社长人还是很好的!”
看着陈川海跟了上去,苏静简直想拎着他的耳朵大声吼道:你知道什么!
摸了摸头发,烫手,苏静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浑圆的太阳还是跟了上去。
这天气再不躲一躲人就要晒废了。
她现在都感觉整个人在散发着热气,甚至感觉到自己浑身冒烟,即将羽化成仙。
院子里很简单,角落里靠墙堆着一大堆柴火,猪棚旁边放着从山上打下来的猪草和一些碎糠。
有一头黑色的猪趴在围栏上瞪着眼睛看着两人,鼻子上还有拱上去的猪食,嘴里还在咀嚼着。
“社长,你这的猪棚竟然没猪粪味啊!”
陈川海之前拉猪粪是在村口等着村民用独轮车运出来,并没有进村子里看他们是怎么养猪的,那一车猪粪味属实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可社长家的猪棚干干净净,让他有些惊奇。
招呼两人在院子枣树下的石凳上坐会儿,他从屋里端出两个搪瓷杯,杯里装着茶水。
抬手接过,看着杯底永安公社几个大字,苏静沉默了,社长是真的会薅羊毛哈。
陈川海站在猪棚旁边一脸好奇,社长趁机压低声音问她,“我记得永安公社的货款分下来不够你们整个村子买生猪回去,你们是不是背着公社私下做买卖了?”
眯着眼睛看向他,眼里的不屑显而易见,意思很明确:他们大队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社长尴尬地咳了一声。
“我知道那狗屁主任想占你们家具厂,我身为社长没阻止是我不对,可我也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哼,说得跟那个肖主任不是你亲戚一样。”苏静可不惯着他,语气嘲弄。
光影透过叶缝打在他脸上,社长依旧面不改色。
“这不是没做成吗?我已经说了他一顿了!”他又凑近了些,“那你说,你们是不是私底下做生意了才有钱买生猪?”
“买生猪的钱是我自己出的。”眼瞧着他眼里亮了,苏静继续道:
“从京城回来家里给了我一些,大队的人都这么照顾我,我自然也要为抢收出一份力。”
社长眼里的光熄灭了,他一脸颓废地向后退了些,不再压低声音说话。
“猪肉我们是卖不了,不过隔壁公社有养鱼厂,你们不如去他们那看看能不能买些鱼回来打牙祭,总比没有的强。”
“哎!对啊!”
陈川海听见声音转过头一脸恍然大悟,“咱们隔壁公社确实有个养鱼厂,我们家平时想吃肉都会去买些散鱼回来。”
鱼虽然油水没猪肉多,可自己大不了多去供销社买点油回来就是,苏静思索后点头,
“好,谢谢社长。”
社长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可谢的!”
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屋里突然传出来含糊的女声,“弟!”
社长听见这声音连忙起身朝屋里走去,“我在这。”
陈川海站的位置就在窗户旁边,他也听见了这声音,瞪大眼睛缓缓走近苏静身边。
“你,听见没?”
垂下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苏静点头。
“听见了。”
陈川海见她一脸平静,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低声不可置信道:“社长有个姐姐?!”
撇了他一眼,把茶杯放回桌上撑着下巴闭上眼,一脸无所谓。
“……你等会自己问他吧。”
她又不是嚼舌根的人,书记给自己说也是出于好意,自己再告诉别人岂不是得罪人。
听了的话就要烂在肚子里。
见她这样,陈川海直起身子看了看屋里,瘪嘴坐下来。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猪拱食的哼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