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庭山端起酒杯转向高庆良时,高庆良手腕微颤,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
“这杯敬您,高总。”
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斑在高庆良镜片上跳跃,他喉结滑动:“梁董太客气了。”
梁庭山指节叩响红木桌面:“周总特意提及,技术革新方案里有您的重要建议。”
他的目光扫过周齐方向,高庆良瞳孔微微收缩,余光瞥见周齐摩挲着青瓷杯沿的悠然姿态。
“山一重工即将成立研发子公司。”梁庭山的尾音在觥筹交错中上扬。
高庆良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冷凝水珠,此刻他忽然读懂周齐眼尾那抹笑意——三日前会议室里那句“技术专利自有安排”的深意。
梁然然端着勃艮第酒杯斜倚过来时,裙摆扫过周齐的西装裤线。
“敬你。”她的指甲油在杯壁映出石榴红的倒影。
周齐抬腕挡下她仰颈的动作:“女孩子少喝烈酒。”
她突然发力挣脱,威士忌沿着喉咙滑落的弧度像场小型跳水。
“知道吗?”梁然然的指腹擦过唇边酒渍:“你身上有种危险的引力。”
吊灯在她锁骨投下细碎阴影。
“就像是永远差半步的华尔兹。”
另一边,易方哲瘫在椅背上的身影已有些模糊。
最后一支红酒瓶倒下的瞬间,月光正爬上周齐的腕表表盘。
高庆良望着表盘反光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三小时前那份神秘出现在办公桌上的股权协议。
深夜的饭店包厢里,易方哲早已瘫在座位上,震耳欲聋的鼾声随着起伏的啤酒肚有节奏地轰鸣。
两个技术员架着他胳膊往外拖,这醉汉却像滩烂泥似的直往地上滑。
梁庭山皱着眉摆手:“直接送宿舍吧,让食堂明早备点醒酒汤。”
人群簇拥着走到大堂时,收银台前的对话让所有人愣在原地。
“已经有人结过账了?”梁庭山摸着真皮手包的手顿在半空。
水晶吊灯的光晕里,穿着名牌套装的妇人踩着细高跟款款走来,颈间精致的项链折射着令人不适的冷光。
“怎么喝成这样?小张快去把车开过来。”
梁庭山妻子熟练地指挥着助理,精心描画的柳叶眉下,目光扫过在场每个技术人员的工作牌。
梁然然攥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梁庭山声音里带着冰碴:“王美琳,你来视察破产清算?”
这个曾在董事会上当众撕毁股权书的妻子,此刻却笑得像朵解语花:“听说你们攻克了数控系统,我特意来接……”
“消费记录给我看!”
梁庭山突然转向收银员。
当扫码枪吐出长长的账单,他抽出三十二张百元钞拍在台面:“把这位女士的钱退回去。”
纸币边缘在理石台面擦出刺啦声,惊得大堂钢琴师都漏了半个音符。
王美琳妆容精致的脸开始龟裂,梁庭山却已转身握住周齐的手:“您明天几点的飞机?我让技术部把检测报告……”
他的背影将妻子彻底隔绝在对话圈外,就像过去三个月这个家将他隔绝在门外那样决绝。
霓虹灯透过旋转门在众人身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王美琳的高跟鞋声在空旷的大堂回响。
吧台后,服务员默默将退回的钞票装进印着名牌logo的手提包,鲜红的指甲油在暖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周齐目光掠过妇人肩头,径自朝门外走去,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梁然然垂眸整理着手包挂饰,仿佛眼前压根没有这号人物。
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只留妇人攥着真丝袖口僵在原地。
“这钱……”
妇人指尖触到冰凉的柜台,突然惊醒般将散落的钞票扫进坤包,漆皮细高跟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
梁庭山正摸出手机要叫司机,却见女儿已经扬手拦下辆薄荷青的出租车。
“您请。”
王美琳抢先拉开后车门,脖颈间宝格丽项链随着喘息晃动:“梁总住院那阵子我急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的……”
尾音消散在汽车尾气里,周齐倚着车窗闭目养神,街边梧桐叶影在他脸上掠过细碎光斑。
突然爆发的玻璃碎裂声惊起路边麻雀。
梁然然抡着工地红砖在玛莎拉蒂车身上划出刺目刮痕,碎钻美甲在暮色里划出银色弧线。
“当心手。”
周齐降下车窗轻笑,看着后视镜里暴跳如雷的妇人踩着细高跟踉跄追了几步。
“梁然然,我的车!”
王美琳尖利的嗓音被梁然然随手抛出的砖头截断。
梁然然倚着引擎盖点燃细支烟,火星明灭间露出虎牙:“这车架号还刻着梁氏集团固定资产编号呢,要报警吗?”
梁庭山掏出镀金打火机为女儿点烟,火光映出他眼尾笑纹:“仓库里那台兰博基尼尘封三年了,明天叫人开出来溜溜?”
父女俩的剪影在霓虹灯下渐行渐远,徒留妇人对着凹陷的车门浑身发抖。
出租车转过街角时,周齐看见后视镜里山一重工的大厦灯火通明。
妇人攥着断裂的珍珠项链呆立路中,昂贵的手工套装沾满轮胎印痕。
三小时前还趾高气扬要求分割财产的女人,此刻终于明白有些饭票一旦撕毁就再难黏合。
夜幕低垂时分,梁然然先行返回住所休息。
此刻的梁庭山独自回到办公室,虽因连轴转的工作与过量饮酒显得步履虚浮,却仍强打精神处理文件。
他点燃一支香烟提神,在袅袅青烟中草拟着几份重要法律文书。
翌日清晨的京市机场,朝阳为停机坪镀上金边。
梁氏父女与周齐一行作别时,梁庭山从公文包取出连夜拟好的文件:
“周先生,技术中心筹建工作会立即提上日程,这对山一重工转型升级至关重要。这几份意向书先作为合作凭证,待正式立项后再细化条款。”
虽然技术中心尚在蓝图阶段,但文件里明确标注的20%暗股已具备法律效力。
周齐略感意外地翻阅材料,发现对方用这种方式展现诚意,便将其中一份递给随行法务高庆良核验,自己则在主协议上签署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