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1年深冬即永昌十五年,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房顶,一片皑皑白雪。
俄罗斯沙皇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将鎏金权杖狠狠砸在橡木地图桌上,镶嵌着宝石的雄鹰图腾震落尘埃,在摊开的《西伯利亚拓殖图》上投下狰狞阴影——那片本该被哥萨克铁蹄踏平的广袤土地,此刻已被用鲜血般的丹砂标满\"明\"字卫所。
“雅库茨克!叶尼塞斯克!托木斯克!”沙皇米哈伊洛维奇的咆哮震得水晶吊灯嗡嗡作响,权杖尖端戳在贝加尔湖位置,“这些用哥萨克鲜血换来的堡垒,竟像枯枝般被折断?你们告诉我,西伯利亚总督是用什么在抵御东方人?用伏特加和熊皮吗?”
下方长桌旁,十二名留着楔形胡须的贵族重臣齐刷刷单膝触地。最前排的老元帅阿法纳西·奥尔洛夫胸前挂满的勋章叮当作响,他的左眼在十年前征服喀山时被弓箭射瞎,此刻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墙上挂着的《叶尔马克征服西伯利亚》油画——那位哥萨克英雄的佩剑,正指向如今已飘扬明国旗帜的勒拿河畔。
“陛下,东方人使用了魔鬼的火器。”奥尔洛夫的声音像生锈的火绳枪,“他们的炮弹会在半空炸开,碎片如暴雨般落下。还有...还有能在天上飞的铁鸟,每天往极北州运送成吨的钢铁和粮食。”
“够了!”沙皇猛然拽下脖子上的圣安德烈勋章,朝老元帅劈面掷去,蓝宝石坠子在奥尔洛夫额角划出血痕,“当叶尔马克只用八百人就征服西伯利亚时,你们的祖先可曾惧怕过魔鬼的火器?现在朕给了你两万人,还有整个托博尔斯克的军火库,你却让明军在贝加尔湖建起了石头城堡!”
殿外突然传来马刺撞击台阶的脆响,一名披挂着狼皮斗篷的青年大步闯入。他腰间悬挂的不是贵族标配的镶金佩剑,而是一柄血迹未干的哥萨克恰西克马刀,刀鞘上还沾着半片冻硬的西伯利亚松针。
“米哈伊尔·罗曼诺夫公爵,未经允许擅自进入沙皇议事厅,按律当...”
“闭嘴!”沙皇挥手打断掌礼官的呵斥,眯起眼睛打量这位浑身散发着松脂与血腥气的远亲,“你从鄂毕河前线来?说说看,那些黄皮肤的野蛮人究竟用了什么巫术?”
米哈伊尔单膝跪地,从斗篷里掏出个布满弹孔的铁皮盒子——那是明军“飞熊牌”运兵车的油箱。“陛下,这是我在安加拉河畔捡到的。他们的战车不用马拉,肚子里烧的是黑色的油,跑起来比最快的驯鹿雪橇还快。车上的士兵下来就能发射燧发枪,不用装填,火绳枪还没来得及装填,他们的短管子火器就已经喷吐出火焰。”
议事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财政大臣彼得·波雅尔科夫捏着山羊胡喃喃自语:“黑色的油...难道是传说中的石脑油?威尼斯商人说中国人用那东西点灯...”
“够了!”沙皇突然暴喝,震得穹顶的冰棱簌簌坠落,“无论他们用的是石脑油还是魔鬼契约,朕只要乌拉尔山以东的土地!从今天起,阿法纳西·奥尔洛夫免去一切职务,贬为列兵发配摩尔曼斯克。”他转向米哈伊尔,目光像狼看到猎物般发亮,“从现在起,你就是西伯利亚远征军总司令,朕给你二十万精锐,三千门火炮,还有整个莫斯科兵工厂的产能。记住,朕要在明年叶尼塞河冰冻前,看到叶尼塞河上漂满明军的尸首!”
米哈伊尔抬头时,眼中燃起的狂热几乎要将沙皇灼伤。他解下腰间的马刀,刀身重重拍在地图上鄂毕河的位置,震落的雪末恰好覆盖住明军营垒的标记:“陛下,臣请求将远征军命名为双头鹰之怒。我们将沿着鄂毕河与叶尼塞河两条战线推进,先碾碎贝加尔湖畔的蛮子,再直取他们新建的北海城。那些用木头和鹿皮搭起来的寨子,在我们的臼炮面前不过是纸糊的玩具。”
贵族们的猎熊宴
雪夜中的圣瓦西里大教堂像支燃烧的蜡烛,照亮了红场旁的贵族猎熊俱乐部。十二名身着ermine皮草的公爵围坐在熊头标本前,银杯里的伏特加腾起白雾,与壁炉中松柴的青烟缠绕在一起。
“你们听说了吗?新上任的米哈伊尔公爵在训练士兵用马尿擦炮管。”说话的是沃罗涅日总督伊万·舒伊斯基,他转动着镶嵌着西伯利亚紫貂皮的酒杯,“说是能让青铜炮在极寒中不炸膛,真是可笑,我们的祖先用冷兵器征服西伯利亚时,可没听说过要给刀剑喂马尿。”
“嘘——”枢密院大臣费奥多尔·戈洛文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米哈伊尔可是当今沙皇的表弟,去年在波兰战场上,他曾单枪匹马砍断三名翼骑兵的马头。再说了,东方人的火器...确实有些古怪。”他从天鹅绒袖口里掏出个裹着貂皮的物件,小心翼翼放在桌上——那是半截明军掷弹筒的残骸,锯齿状的破片上还凝结着黑色火药。
“巫术!这肯定是巫术!”梁赞大公尤里·多尔戈鲁基猛地灌下一杯酒,络腮胡上溅满琥珀色的酒液,“我祖父当年征服喀山时,见过鞑靼人用的火门枪,射程不过百步,装填要半袋烟工夫。这些明国人就算有了新火器,难道还能比我们的龙骑兵枪更厉害?”他拍着腰间的燧发枪,枪管上镌刻的圣乔治屠龙纹章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尤里大公说得对。”莫斯科大主教的侄子安德烈·莫罗佐夫晃了晃酒杯,杯中冰块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别忘了,我们在乌拉尔山已经经营了二十年。叶卡捷琳堡的石头要塞固若金汤,那条由三十七个堡垒组成的西伯利亚防线,连成吉思汗的骑兵都未必能突破。明国人以为靠几门会炸响的铁管子就能称雄?哼,等他们的火药在零下四十度冻成冰块,我们的哥萨克骑兵会像割麦子一样收割他们的脑袋。”
众人哄笑起来,仿佛明军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唯有财政大臣波雅尔科夫沉默不语,他用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忽然开口:“诸位可知道,明国人在极北州修建的高架木屋?地基垫着三层鹿皮,墙壁是三尺厚的落叶松原木,屋顶覆盖着海豹油浸过的帆布。我们的哥萨克在雅库茨克过冬时,每个帐篷里要冻死三个人,而他们的士兵居然能在零下五十度的夜里喝着热可可打牌。”
“那又如何?”尤里大公不屑地哼了一声,“木屋再暖和,能挡得住我们的臼炮?我听说他们连像样的城墙都没修,整个极北州的防御,不过是几座木头箭楼加几门从我们这儿抢去的铜炮。等我的龙骑兵团杀到,半日就能踏平他们的营地。”
波雅尔科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激昂的马刀敲击声打断。米哈伊尔公爵的副官推门而入,披风上的雪花落在熊头标本的眼睛上,像两滴融化的泪珠:“诸位大人,总司令阁下有请。他正在检查新到的瑞典式棱堡图纸,说要让东方人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事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