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那双血红的眼睛就在剑修身后原本平静的地面无端卷起来漩涡,这是真正的——元婴!
“躲开!”
不止这一个,刚才出现的雪兽修为都达到了元婴修为,见此一幕众人脸色一变,毫不犹豫的变换了自己的位置。
可,顾斯恶并没有躲。
他并未回头,朝着对面之人跑去,叶长欢眼睛眨也不眨,臂间紧绷,手中之刀就朝着他甩开!
嗖!
破伤风传来,不只是刀刃的声音,还有雪兽动手的声音,不愧是元婴,居然已经到了身后。
那把刀就这么和顾斯恶擦脸而过,被火焰包裹,被快速溶解的飞雪化为水迹,落在他的背上,他也不过转身,抬起剑时已经有人踩住他的剑背,就势凌空而行!
“天切!”
身影裹挟着剑光,在叶长欢拔出插入雪兽眉心的刀锋之后,那一剑就这么紧随而来。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速度之快,配合之严丝合缝,就是元婴修士也难以拉开距离躲开。
果然,雪兽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连受两击,小半张脸都被削了下来。
可它也不是吃素的,毕竟即是受了伤也不能什么都捞不到,是以并未躲开,同归于尽一般的抬手朝着叶长欢抓去!
强悍的气浪冲击着灵气屏障,叶长欢冷笑一声,同样一掌劈出,任灵气切割着灵气屏障,嘴角溢出血迹,掉了下去。
那一掌击中雪兽臂膀,一道身影极速而来,快如一条直线,这一剑,斩了它的臂膀!
他闷哼一声,稳稳接住了落在他背上的修士,像是知道对方不吃亏的脾气,熟练的侧头,果然,下一秒那把刀就贴着他的脸再给了雪兽一击。
“笑话,伤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叶长欢抽出刀刃,眼中张扬。
“若你再快一分,削下的就是我。”
剑修感觉到脸上残存的冷意,语气没什么起伏,好像差点被一刀了结的不是他一样。
只是下意识的将空出来那一只手扣住自己腰间上的腿,避免对方掉下来。
后者瞥了他一眼:“若非是因为你,你以为我的刀为何那么慢?你不会是不服气吧?”
“……”
他抿唇,落地之时握紧长剑,吞下涌上的腥甜:“我并未有那个意思。”
才说完,阵阵罡风吹起,让人睁不开眼,无疑,雪兽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现在那双红眼骇人,它在修为上有绝对的优势,威压袭来,这是不准备留手了。
元婴对金丹,看起来结果往往有那么一丝不定,但成千上万的修士,越级反杀也不过成功那么几个,更何况杀了这只元婴,还有数只。
偏偏那时几人已经真正的精疲力竭。
这简直就是死局。
按道理找机会逃离才是正道,但那代表着什么?仙迹就在眼前,他们为了这个机遇从修仙界打到九宗大比,再跋山涉水才来到这里,若是真的转身离开,一切岂不是都成了虚妄?
更何况,还不一定能逃得出去。
两人只沉默了两秒,叶长欢目光微沉,突然笑道:
“越级反杀?阿弟,这次人头不又得是我的了?”
这话一出,挑衅尤甚。
剑修手中锈剑一抖,黑瞳幽深闪过战意:
“我的。”
“是么?那你往下看看?”
他听话低头,突然觉得背上一重,随即轻若无物,是真的无物,因为他背上之人早已御风而行,数把长刀攻向雪兽。
后知后觉被坑了的人咬牙:
“顾斯善!”
修士接住雪兽一招,青锋快得只剩下残影,闻言嗤笑:“蠢弟弟!先到先得!”
“……”
他该是气急败坏,可他抬头,看着那人在雪兽宛如小山高的身影前,仿佛试图弑神的凡人,他眼帘却颤了颤。
【宿主!谁让你打头阵的!我告诉你他在,是要你让他打头阵的啊!】系统气呼呼。
说什么先到先得,当这是大白菜呢,一个不小心这个人类变成大白菜还差不多。
噗——
叶长欢无视肩膀上的新鲜伤口,不甚在意:“何人占了优势便由谁做主攻,后者做辅,这本就是合作的铁律,从无谁一直站着主攻的说法,合作,从无亘古不变的攻辅。”
她方才躲过一爪,锈剑便真的顺势击中雪兽的后背,顾斯恶什么也没说,踩着雪兽的臂膀下手极其稳准,几乎和叶长欢各自占据一左一右。
也是同时被雪兽崩起的冰锥斩退一边。
那骇然的灵气竟然能直接越过灵气屏障,震向修士体内,两人感觉到异样,受了内伤是不可避免。
叶长欢只是意外了一下,抬脚上前一步:
“我便不信,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还能不暴露破绽!”
嗡——
浓浓的杀伐之气在她身上涌出,让本就是喧嚣的战局之中越发风声鹤唳。
那是——鸿蒙境精神力!
她对面,顾斯恶同样上前一步,黑色金茎的莲花戾气四溢,周围凭空出现无数哀嚎之声。
修罗道!
两个凶道各自包围,精神力外放,论谁还能在这样的场面上保持冷静?就是元婴,也不能!
但这还不算完,顾斯恶一抹锈剑,原本的气势也一变再变。
“那是……强行晋级金丹后期!”
他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首当其冲!
可若说两人这一边因为默契的配合反杀的可能性还能大一些的话,那其他人的那边就势弱了许多。
甚至更乱。
“怎么办?!为何有元婴!”
云淮面色难看:“我等不过金丹,元婴一出安能取胜?多半不过一个死字,这真的是梵天秘境吗?还是奉天宗想要我们死不成?!”
千水镜中灵气隐隐对不上,他现在顿感吃力。
“南弦宫与奉天宗从来不和,若是平时,我知你的猜测不无可能,但现在奉天宗弟子也在这里。”
宫叶斜飞一剑,冷静:
“云淮,别因为恩怨扰乱了自己的判断,更别分神,我现在也无法顾及你们的周全。”
陈文轩出手很辣,奈何也挂了彩,对这个把自己挤掉自己种子选手的师弟不见得瞧得起,亦或者说,在他眼里,比他弱的他都瞧不起:
“此时不想着保命却本末倒置推敲原因,也难怪连前十也没进。”
“你!”
云淮怒极,败给叶长欢,被孟云卿打击得险些走火入魔。
这个云家二公子,好像这辈子的坎坷都在九宗大比之中跌了个遍,甚至因为当初在比武台上钻空子出手狠辣之事,事后他重伤回去不仅没立刻得到治疗,还被云家家主打了一顿鞭子。
云家人虽然不喜欢这个性子不讨喜的二公子,但也没想过让他死,连忙要阻拦……个屁!那时他老爹已经打得差不多了,那帮家伙才说话,被他老爹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左右治好了也要挨这一顿,不若将就一起,就治一次省些药材。”
他保证,自己伤得比那个拓跋尊重上数倍。
这也就罢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在九宗大比会连前十都没进,反倒是那个云逸刚好卡在第十!
现在让他如何不气?
被陈文轩这一讥讽,他驱使千水镜越发凶残,死死盯着雪兽,像是盯一个杀父仇人。
但也正是太投入,他半晌才听见宫叶和陈文轩的高呼:
“云淮,躲开!”
他下意识侧头,那迎面而来的巨爪对准的赫然是他的心口!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更重要的是,这是梵天秘境,他身上的护道者法印根本无法施为。
而他更是躲不过,甚至连躲的时间都没有。
他手一抖,瞳孔猛缩,距离近到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强悍的威势,原本空无一物的眉心,突然冒出一点血印,隐隐迸发出金光。
但也只是一瞬,像是感觉到什么,血印再次消失,云淮只觉腰部被什么东西牢牢缠住,猛地一拉,那巨爪就这么擦着他的心口错过!
“嗬……嗬……”
濒死的劫后余生让他惊坐在地上,但却很快被宫叶和陈文轩架起:
“想死不成!还不快反击!”
陈文轩恶狠狠的出声,他也算手上染血无数,从来不是什么善心之人,但怎么不喜云淮都是他的同宗,怎么可能会想要他死?
“可恶,我一定要宰了它!”云淮恶毒,死死盯着雪兽,不用宫叶再催促,双目上的金色虹膜便耀眼无比,千水镜变化无穷,无数鬼手抓了出来!
他好像没在意谁救了他,但盛怒之下却依旧余光一扫。
极速退开的藤蔓重回昊天镜,被拽回来的数名修士免去一计重伤。
见自己得逞的修士冲边上的紫衣女修高兴:
“真的能成!谁能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还能救人!连我都没想到!嫂子不愧是我嫂子!我师兄与你大婚时我定要送上厚厚的贺礼!”
祁凝眼中并未嫌弃,手上攻势不停,闻言抿唇一笑:
“云道友倒是有趣。”
云逸腼腆:“嫂子你真温柔。”
祁凝笑里带着杀机,因为他下一句时:“真像我娘。”
“……”
上方,法轮飞转的樊承罕见斥责:
“云逸!还不快助我,弄什么乱七八糟的!”
被点名的云大少连忙高呼:“来了,师兄!”
符篆飞舞,穆哲做辅,帝文珺和元儒做主攻,两个暴力出名的修士,合力出手,威势的确出人意料。
这像是一派分工明确,但也不过苦中作乐,他们不是铁人,丹药和灵石再齐全,依旧阻挡不了灵气的枯竭,时间一长,胜负就慢慢倾斜。
明昭只觉得气血上涌,感觉不对时便反手一鞭,却耐不住攻势更强,灵气尽数被震碎!
“噗!”
她倒吐了一口血,在落地时仓踽急忙要将她接住,却被人强了先。
“莫琮!”
“你没事吧?!我不过晚来一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莫琮风尘仆仆,眼中明晃晃的闪过惊恐,尤其是看见明昭身上的血痕之后。
他被反扑滚了好几圈,原本在的位置随即就被砸出一个凹陷,血滴在他的脸上。
明昭却果断松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来了正好,助我,杀了它!仓踽!”
仓踽了然:“我拖住它!”
仓踽绝不是这里面最强的,但却是灵器最多的,仓家家主亲自给儿子的装备怎么可能会差,只见他抛出数张符篆,铁索极快的缠住雪兽,明昭握着鞭子就要站起来。
一把剑飞过她,率先一步先发制人。
“我来!”
莫琮猛地出声。
明昭回头望他。
他却没敢看,亦或者说,他现在的眼神格外可怕,杀气四溢的飞去:
“我一定杀了它!我一定要杀了它!”
这个剑修脚下浮现法印,长剑变化莫测,每一剑都察觉不出破绽,却无法改变修为上的差距。
越级战斗永远只是传说中的美好,但真的轮到自己时才会发现,你的修为修来不容易,旁人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走上那个地步的。
你想要用那么短的时间超越别人多年的积累,哪有那么简单?
“轰!”
雪兽脚下一跺,爆炸声传来,修为和实力上的碾压让他们每一次反击都像是逆天而行。
飞射的冰锥朝着四面八方而来,一次两次尚可抵挡,三次四次只会震碎他们的灵气屏障。
噗呲!
贯穿血肉的冰锥就势融化,只留下一个个血洞,樊承宫叶等人不得不强行晋级金丹后期。
仓踽手上满是磨破的血,连剑也不要了,死死抓住铁索:
“驴脑子!本少爷真的要拉不住了……”
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坚持到一个金丹拖住元婴那么久,但莫琮身上的血洞却只多不少。
他的剑上全是血,他自己的血,可他也不过金丹修士,原本急匆匆的赶来有话要说,等到时却已经是死局。
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拿出一颗丹药,灌入口中,灵气再次充盈,但他却不会再重蹈覆辙,他要——金丹自爆!和雪兽同归于尽!
“混账!”
一根白骨鞭缠住雪兽的脖颈,女修的肋骨在接近就雪兽之时倍受挤压,咬牙扣住雪兽乱动的身影:
“还不快动手!”
莫琮拿剑的手第一次抖了。
“看什么?!若是你敢金丹自爆,你便是连累了我!现在我给你拖住,动手!”
女修傲然的命令,仿佛没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她说:
“用你那一剑,一定行。”
那个剑修眼眶红了。
“吼!”
雪兽暴怒,攻势四散。
不、不能耽误时间。
他没敢停顿,那他作为炫耀时展示的绝杀一剑,他本是想让这人心服口服的,但使出之时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傲然的转身就走,他以为她根本没看。
可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一滴泪砸在雪地里,剑修咬牙。
那个年少成名的北洲第一剑修,傲然从不服他人的剑宗弟子,现在脑海里全是对自己的厌弃。
为什么晚来一步?为什么还是金丹?为什么那么没用!?
嗡!
“顾斯恶!”
那一侧亦有刀修斩落雪兽臂膀,高唤一声。
两束同样的光芒,同样的招式,甚至同样的一把剑,跨越两千年,在这一处同时出现。
剑光笼罩了大半个战局,所有灵气汇聚于一点,飞射而出时宛如一条极细的直线,却又在接近目标时骤然放大!
轰!
一击毙命!
体内的灵气就此一空,但莫琮跌落在地时却伸出手要将落下之人接住。
“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他颤抖的掏出丹药,最好的,最舍不得用的,可这些都没用。
他怀里的人面白如纸。
“吼……”
一只只雪兽探出头来。
这次是……化神!
“噗!”
宫叶手折了一只,祁凝落地之时脸色苍白,被樊承搀扶了一把,她低头,修士腰间同样有一个血洞。
“等死吧……”
帝文珺跌坐在地,元儒也没见的好多少,边上还躺着一个已经昏死的穆哲。
“别拦我!谁要你救!本少爷能行!”
云逸眼尾流出血泪,眼中满是血丝,被云淮扯住不耐。
云淮恶声恶气:
“你以为我想救你!你眼睛不要了?!要不是怕回去爹打死我,我才懒得拦你!你再没用也是云家人,在我面前死了我日后面子往哪儿搁!不然死了最好,日后我就是云家名副其实的大少!”
云逸惊怒:“你果然觊觎本少爷的位置!我是你哥!”
“我呸!”
那是化神,不是元婴。
他们有可能越级反杀元婴,但化神……绝无可能!
是以看见快要落在莫琮等人头顶上的巨爪时,他们无计可施,甚至来赶去的时间都没有。
“噌!”
锈剑插入巨爪之中,雪兽被冲击力震退迟缓了半步。
那个力竭的剑修半跪在地,做完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占得了一丝先机。
但也只需要这一丝,刀修已经闪现在巨爪之前,双目赤红,长刀漂浮在她两手之间,复杂的结印笼罩其中,她体内的灵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她直冲金丹后期!
但更多的是眼将失控的神志。
“乾坤——”
她双手一震,手中之刀,一分二十四!
“六刃!”
《千仞决》最后一招,本是一化三十二,可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
众人屏住呼吸,即便知道面对化神灵兽,还是报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看那二十四把长刀飞射出去。
轰!轰!轰!
每一声都砸在他们的心里。
每一处爆炸都漫起漫天雪雾。
将刀修也跟着淹没其中。
“吼!”
叶长欢咬牙,依旧没忍住咳血,耳边系统大叫要死了要死了,但也不至于,她能出手,往往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
只不过……
她眼皮一重。
恍惚间感觉自己被人接住,那张粗犷俊逸的脸就在眼前,一句“兄长”咽了下去,她保证,自己从来没这么真心实意的叫出一声:
“爹!”简直比亲爹还靠谱!
大汉好奇探究的表情一变,吓得大惊失色:
“小姑娘这话可不能瞎说,爹可不能乱叫啊!本大爷洁身自好,只有一个媳妇,好心救你,你怎么能恩将仇报?你你你快解释清楚,不然本大爷会被打死的!”
“哎哎哎,媳妇儿!别揪耳朵!这真不是我闺女!乾儿!踽儿!快救你们老子!小姑娘,你说句话啊。”
大汉焦急,十万火急。
叶长欢一瞬间清明,明白了什么,吃力:“能。”
“那你快说,本大爷和你娘真没一腿!不,本大爷连你娘是谁都不知道!”
他斩钉截铁,期盼着看着叶长欢张了张口,然后再也撑不住的闭上眼睛。
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