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大汉懵了,身后女修冷笑一声:“叫你爹呢,怎么不继续了?”
“媳妇儿!”大汉无可奈何。
却见仓踽见来人时不顾一身血污,跑了上去:
“爹娘!”他身后的雪兽被一击毙命,连人一起提了起来,他眨巴眼,差点没哭:
“哥!”
仓乾面色有些白,双手之间都绑着绷带,但精神气却很好,闻言嘴角勾起,眼中却无笑意:
“你是如何进来的?”
仓踽刚要流出来的眼泪立马憋回去了。
不过有人比他哭得伤心多了,莫琮正悔不当初,被何浩岚推开,看着昏死过去的明昭皱眉:“没想到收拾那群妖物居然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让小辈遭了难。”
杜涟漪冷哼:“妖族?待我等回去,必要它千刀万剐!”
说着便先一步出手,唤了一声:“李疏狂!”
被点名的修士轻笑一声,凌空而行,一剑挥出,齐齐拦腰割断数只雪兽。直接开了路,而杜涟漪则就势反扑,同为化神修为,这些雪兽在几人手中却难活过几个回合。
仓踽怕被自家大哥打,果断转移话题:“爹,这些妖兽怎么都那么强?这秘境怕不是天道助我们人族的,而是要帮妖族把我们灭了的还差不多。”
他才说完,天幕之上便传来阵阵雷鸣,脑袋瓜跟着被打了一巴掌,仓睢没好气:“废话,这灵兽原本要对上本就不是你们。”
黑龙九婴进入秘境,为了防止意外,总需要先将这几头畜牲引开,是以仓乾等人慢了几步,倒是让小辈抢了先,原本对上他们的灵兽反而对上了小辈们。
现在他们赶来,自然无需让小辈再受难。
可仓睢看着自家这个突然出现的糟心小儿子,眼中却闪过什么。
方才回头,就对上一双黑瞳。
仓睢被看得发毛:
“小辈,你怎么看我做甚?!不会又要认爹吧!”
他眼前的剑修黑袍之上深深浅浅,显然是鲜血浸透的模样,瞧着格外狼狈,但看着合体期的大能却并未露怯,反而朝他伸出手:
“我来。”
来什么?
仓睢适才想到自己臂弯里还有一个女娃娃,没立刻递过去,反而粗声粗气的反问:“你是她的何人?”
原本伸出去的手指尖微微蜷缩,剑修喉结滚动:“她是……”
他稳稳的接过女修,轻声:
“我阿姐。”
正准备拿起大棍子收拾弟弟的仓乾和差点被亲哥毒打的仓踽纷纷停下了动作,余光看了过来。边上还站了一个像是无意路过的宫叶。
“阿姐?好啊,原来你们是姐弟啊,小辈,快说说,本大爷真不是你俩爹!本大爷是清白的。”
“我知道。”
剑修抱着人,低垂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回头扫了一眼:“她只是认错人了。”
快被揍的仓踽缩了缩脖子:
“不是,看我做甚,大哥我清清白白啊!”
少年不知千年之后还有两个徒弟,也不知他在两人心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腿别被打瘸。
好在最后碍于大事当前,仓乾到底没真揍他。
这些叶长欢都不得而知,她醒来时诡异的,秘境居然落下了夜幕,火光照亮一方,隐约看得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了一下,再一次清明之后,方才看清那张秀雅的脸。
她脑中还有些混沌,见此含糊:
“宗主,你怎么成女的了?”
对,就是仓乾。
那张脸与仓乾足足有五分相似,不过气质却截然相反,仓乾更加平稳温和,包容而宽厚,而眼前这张脸虽然秀雅,但杀伐之气却极重。
闻言笑了一声:
“你这小辈真有意思,怎么老是认错人?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想篡我老爹的位,我乃奉天宗内门长老司空妶,当然,如今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叶长欢眼睛一睁,彻底清醒。
宗主他老娘?!
司空妶见她猛地直起身来,眼中笑意不减:“现在可看清了?”
四周多了一些石块,积雪消融,这显然是山顶的位置,但她抬头看见的确是实结实的屋顶。
无疑,这屋子该是一件灵器。
但,谁会造这么无聊且没用的灵器?
要知道修士四海为家,席地而坐便可以入定,一根树枝就能安睡,再加上灵器往往需要灵石供给,有灵石谁还愿意如此挥霍?早拿去修炼了。
叶长欢看清了。
系统也高兴:【宿主,这里系统居然有信号欸。】
入秘境之后它就跟断了网似的感知不了外界,但现在这种禁制好像松动了。
是因为在山顶的缘故?
叶长欢无视它的傻乐,朝眼前之人客气的拱手:
“小辈顾斯善,见过前辈。”
“无碍。”
司空妶摆了摆手:“说起来,若非我家那个兔崽子胡闹,你们也不会进入秘境趟这趟浑水,这才遭了难,待回去之后,仓家必有重谢,那兔崽子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她说的随意,但最后几个字时却咬牙切齿,完全不像是随便说说,叶长欢眼皮跳了跳:
“兄……仓道友也并非有意为之,他来此并未拖后腿,且也是担心父母兄长而已。前辈,仓道友不比莫琮明昭等人差,晚辈不解,前辈为何非不让他进来?”
若说仓踽天资差会拖后腿,不让进也是情理之中,但他在年轻一辈之中同样是顶尖那几个,要不然那中洲第一美男的名头怎么来的?总不能真的只是因为一张脸?
论家世、论相貌再到论天资,仓小少爷意气风发,也算一枝独秀,更何况莫琮明昭等人进来还是为了人族的下一代能撑得起顶梁柱。
是以怎么算,哪怕撇去仓踽的身份,就凭他自己,也是必须进入秘境之一的人物才是。偏偏从仓家到奉天宗,甚至到外人,见他进来都态度都讳莫如深。
司空妶没想到这个小辈会这么问,愣了一下,嗤笑:
“那小子自小一出生就穿金戴银,除了吃修行的苦之外,何处不是金贵得被人捧着,他那个爹宠着,那个兄长也让着,偶尔被我打个半死,最后不也是我爹送药治好的,这样的身份,你以为他能吃什么苦?谁舍得让他吃苦?”
“不让他来,当然是因为他仓家小少爷尊贵,需得小心护着被伤着呗。”
她说的坦然,系统酸里酸气:【宿主,这就是特权阶级啊,外面那些修士累死累活大公无私呢,但他们这儿就小心护着。】
叶长欢:“所以你讨厌特权?”
【当然不是!】系统理直气壮:【特权当然只有男主们才能有,现在这些人有了,显得男主们多不特殊啊。】
叶长欢的勾唇一笑,然后毫不客气:“滚!”
系统哼哼高傲切断连接。
这话估计也就骗骗这个小智障。
的确,人族万万修士舍身取义,只为搏出一条活路,这里面死去的修士何尝不是旁人的儿子?旁人的好友道侣?是以这个时候,凭什么她仓家小儿子就能独善其身,高枕无忧?
但问题在于,若仓家真的是如此自私自利之辈,那司空仪为何还苦苦支撑奉天宗?仓睢和司空妶又怎么可能进入这九死一生的梵天秘境?
最重要的是,仓乾也是他们的儿子,同样是血亲,他们不愿意小儿子冒险,就可以忍心大儿子进入杀局?
司空妶这话若是说给不了解仓家的人听,倒是能让人以为她仓家有意谋私,可叶长欢偏偏见过仓乾,仓踽更是她的师尊。
她不信,能将两个孩子养成日后大能的父母,会是如此市侩自利之人。
但她还未能开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媳妇儿!看我方才找到了什么?”
大汉张开手,赫然是几块红色的宝石,亦或者说,是雪兽的眼睛。
“这有何用?”司空妶拧眉。
“自然有用!不愧是梵天秘境,这些灵兽体内的东西就不是凡品,若是再多些,我便可锻造成一串防御手环,不出意外也是上品!”
大汉眉飞色舞,粗犷的面容的确有炼器师常年在火炉前倍受蹉跎的沧桑。
“到时给择选出来的年轻一辈弟子,一人一串,再是你一串、老丈人一串、乾儿一串、踽儿一串……”
他说的正起劲。
司空妶皮笑肉不笑:“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那你说说,那么多眼睛,你从哪儿来的?”
大汉一顿,拿起腰间大铁锤:“媳妇儿放心,我定能全都打死!”
“若拿力气都去杀灵兽,你何来的力气炼器呢?”
“……”
司空妶揉了揉骨节,扬起下巴:“呆子,也罢,瞧你这么没用,姑奶奶姑且帮你一次,全给你灭了便是。”
语气之豪,也的确是这位修仙界女尊者能办得成的事。
可她话音才落,腰上就被人牢牢抱起,原本素白的脸上被人狠狠的亲了一口,力道之大让她下意识眯起来左半边的眼睛,分开之时大汉大笑一声,抱着她不松手:
“媳妇儿,你果然最喜欢我,那两个臭小子得靠边!”
粗糙的胡茬蹭过女修的脖颈,痒得她气极反笑,没好气:
“蠢狗!松手!”
“媳妇儿这你还害什么臊?”大汉揶揄:
“都老夫老妻了,要我说这点你便比不过为夫我坦荡,老子亲自己媳妇儿,谁还能不服不成?”
“真的?”司空妶反问
“自然是真的!”
“那你回头看看。”
大汉不解,顺着自家媳妇儿的视线看过去,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四目相对。
“……”
叶长欢内心敲了敲某个断联的家伙:“统,给我加段马赛克。”
系统没反应过来:【系统检测没收到预警,没限制级场面啊?】
“我怕待会儿有。”
……
山顶,初雪融化,从九宗大比来到梵天秘境的一众天骄第一次离所谓的天门那么近。
只待明日前往,一切都该尘埃落定。
是夜,他们这些小辈不与仓睢他们一处。
莫琮正守着昏睡的明昭,这个傲然不可一世的剑修如今眼中却满是颓然,有人递给了他一块布,他也能客气的接过,擦了擦脸:
“多谢。”
“不过这布怎么有股铁锈味,像是擦剑的。”
修士:“就是擦剑布。”
莫琮:“……”
“你想做甚?”他恶狠狠的撇了顾斯恶一眼:“想要看我笑话不成?!”
顾斯恶一身黑袍,或许是水灵根修士,在这雪地里穿得浅薄,隐隐看得出内里挺拔的身形。
他盘坐在莫琮的另一侧,出声:“你喜欢明昭。”
“胡说八道!”莫琮大声:“我、我怎么可能喜欢……”
“那你为何守着她?”
莫琮目光漂浮:“不过是因为她的伤罢了。”
奈何对面不太懂人情世故,直白的戳穿:“可她受伤并非是因为你。”
莫琮:“……”
他磨牙:“小子,你找茬是吧?我与你不过几面之缘,我心悦与谁?与你何干!”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顾斯恶拔出腰间的剑,噌的一声,寒光映在莫琮脸上,莫琮一滞:
“这……倒是把好剑,看着有点眼熟,可惜怎么就锈了,你也太不爱护自己的剑了。”
“我得到时它便是如此,是一位前辈之物,那位前辈亦有心上人,奈何那时他太过傲气,处处招惹又不敢承认,待真的想通时,姑娘已移情别恋,那时那位前辈便告诉我,若心悦一人,便不可磨磨唧唧,不然悔之晚矣。”
若是认识剑修的人听见他这一席话,一定会吃惊不已,毕竟就如叶长欢所言,这就是个闷葫芦,一日吐不出几个字,他一次能说出这么多话,实属罕见。
莫琮没想到这人说的会是这个,他张了张口,想要像之前一般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怕什么?他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人,又想到自己看见这人闭上眼睛那一刻的惊恐,发现他再不能说出一个反驳的字。
故而支吾之后,眼睛一扫,舌头转了个弯:
“你那位前辈给你剑还给你刻字啊。”
他指着剑修剑上那三个利落的大字。
这回换剑修眼神慌乱,捂住那三个字:“这并非是前辈所刻。”
好莫琮没继续往下问,他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抓住眼前人纤细的指尖:“或许你,啊不,你前辈说得对,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我便是心悦她,从小到大,就没人敢拍着我的脸让我长记性,她打了我一顿,我便记住了。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女修,又强又漂亮,我看一眼就忘不掉,她便是最好的。”
顾斯恶:“不,我见过最好的。”
“你放屁!明昭才是最好的!”
“不是。”
“你再说一遍!你是不是找茬?”
“说一百遍也不是。”
“是!”
“不是。”
“你……”
“说完了吗?”
一个冷然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两人这才看过去,榻上昏睡的女修不知何时醒来,见两人并不意外,接着到:“还有后面那个,听完了没有?”
后面?
莫琮怒然:“小白脸,你居然偷听!”
石堆之后,仓踽跳了出来不服:“呸,是我娘让我来瞧瞧明昭的伤势,本少爷才没有偷听!”
“他偷没偷听我不知,但是你,可要松手?”
明昭冷笑。
莫琮立马松开了抓住的手,想到什么,又立刻抓了回去。
“莫琮,你什么意思?”
“我、我……”
他舌头打结,也是奇了个大怪了,之前这人嘴巴前面飞,脑袋后面追,现在却吐不出几个字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他偷偷去看女修的脸。
明昭:“听见了。”
他脸一红:“那、那你也心悦我,我也心悦你,我、我们……”
女修笑靥如花:“我们不过是相互道过喜欢的好道友。”
莫琮瞪眼:“啊?”
明昭扫了他一眼,冷笑:“谁说我心悦你的?”
“不是你、你之前说的!他们都听见了!”
莫琮急忙指着其他两人。
吃瓜的两人默契的别过脸。
“听见了又如何?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谁规定我便只能心悦一个人的?便不能移情别恋?”
“移情别恋!”
修士炸了,跳了起来:“谁!?是谁!?”
“这也怪不得你,毕竟谁都有眼瞎的时候。”明昭漫不经心:“仔细想来,你长的也就那样,脾气也不讨我喜欢,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喜欢一个最俊最讨喜的呢?”
莫琮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明昭就看向仓踽:
“毕竟,我和他还是青梅竹马。”
突然被点道的仓踽了然:
“我就说本少爷这么一张帅脸你怎么不动心!你果然对本少爷图谋不轨!没想到吧,本少爷一心向道!”
“没关系,我可以单相思。”
“本少爷要拯救苍生!”
“我亦要如此。”
仓小少爷终于慌了:“本、本少爷要浪迹天涯,断情绝爱。”
明昭撑着下巴,笑看着他:“我便喜欢你对我无情无义的样子。”
仓踽:“!!!”
莫琮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不可能!”
“你、你明明心悦的是我!一定、一定是假的!”
他踉跄了一步,红着眼看着女修:“你说错了,你明明心悦的是我!”
女修挑眉:“可不是你说过,你绝不可能心悦于我的不是吗?如何能怪我移情别恋他人?”
“那他算什么!?”
莫琮指着边上的仓小少爷:
“他也说不喜欢你,你为何便要生死相随?!”
明昭一击必杀:“你与他,如何能一样?”
那一刻,顾斯恶和仓踽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作为半个弟子的剑修难得暖心,拽着自家师尊离开现场。
被拽走的仓小少爷极不乐意:
“你拉着我做甚?本少爷还没看够戏呢!”
“非礼勿视。”
“呸!莫琮那小子每天一副谁都欠他的样子,现在这副模样,本少爷看着就解气,还有你!”
仓踽突然矛头一指。
剑修一顿:“我?”
“没错,就是你,之前本少爷没来得及说,没想到你就是顾道友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本少爷已经答应过她了,一定要将你小子调理好,做一个和本少爷一样好的阿弟!”
剑修眼皮一跳,那股不好的预感挪到了他心头:“她如何说的?”
仓小少爷毫不犹豫:“她说你吃饭瘪嘴,喝水打嗝,睡觉磨牙,三心二意,没事还对她直呼其名,最近还闹离家出走。”
剑修:“……”
“你说你怎么不能学学我,那么好的阿姐你都不珍惜,连我哥那么好他都打我,但你阿姐听我要她打你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还说她作为阿姐,就该对你极尽包容,就是打一下都舍不得。”
剑修想到自己被压着打的回忆,额间青筋突突。
忍了又忍,没忍住:
“顾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