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苏学士,裴今宴的口吻很明显客气了一些,“今日可以不答复,朕给你五日时间。”
他希望苏学士能同意,并非他现在多么着急用人,而是他以血淋淋地教训验证了——想保护家人,就要拥有实力!保护之人的价值越高,拥有的实力便要越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唯一解决的方法,便是强!
强到天下无敌,强到任何人不敢肖想!
他就是觉悟得太晚,明知她优秀到令外敌忌惮、外男垂涎,却还老实巴交地当什么狗屁良臣,最后落到悲剧收场!为什么不早点认清?
强大悔意从他心底翻涌,迅速汇集成波浪,将他淹没。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那之前,他必须快速处理完朝堂的烂事,确保无误后,才能去做“那件事”!
就在他以为,苏学士会挣扎几天时,却见苏学士上前,跪地,郑重道,“陛下隆恩浩荡,委臣以内阁大学士之重任,臣感激涕零。自今往后,臣定当殚精竭虑,以报君恩。”
说罢,俯身重重磕头,同意了此事。
群臣一片哗然——果然变天了,不仅从前的安国公登基为帝,连从来不进入核心权力圈的苏学士,也要出山了?
苏学士磕头后,抬眼看向高台上的男子,意味深长道,“微臣懂陛下的意思。”
如何不懂?
他只想安分守己延续家业,昏君想要银子他便借,昏君需要人才他便引荐,甚至昏君强迫联姻,他也同意了,最终呢?不仅得罪了武王,也没阻止昏君坑害的脚步。
靠人不如靠己。
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某个明君身上、寄托在人性和良心上,还不如自己掌握权力,拥有自保能力!
所以,苏家以后要么放弃什么影响力、泯灭众人;要么便以身入局、参与其中!
……
就这样,第一次大朝会结束。
群臣急匆匆离开金銮殿,一边小跑一边暗骂——原以为新帝只对他好兄弟霍跃下狠手,三个月完不成任务就滚蛋,万万没想到,也没放过他们。
新帝说,从现在开始的五个月,内阁会参考每个官员的表现,进行职位调整。
有资历有能力者,升。
无资历有能力者,培养。
有资历无能力者,降。
无资历无能力者,贬。
未来五个月,对外,整兵北伐苍风国、南讨叛徒武王;对内,镇压起义,收复失地,安抚百姓。可以说每一个部门、每一个人都有不小的任务量。
然而,虽说任务繁重紧张,但每个人心情却又诡异的舒畅。
·究其原因,也许是终遇明君、看到希望了吧!
新帝为人,从前便被京城人所称颂,人品上绝无问题;行军打仗上,自不用说,几乎战无不胜;号召力上,更是一呼百应。
但这些都不是新帝最大优点!
真正让他们坚信,新帝会成为明君的原因是——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新帝从前是昏君近臣,帮昏君完成不少隐蔽任务,掌握不少官员污点,但除了把马尚书赶走外,新帝却决口不提那些,而是给了群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更是给了一条明确的上升通道。
在这种不计前嫌、赏罚分明的情况下,所有官员怕是都使出浑身解数,要大干一场、施展抱负!
群臣离开后,几名怒焰军军官围了上去,“首领……哦不是,皇上……”
“等等。”裴今宴对他们做了个手势,之后起身,走下高台,来到等候的苏学士面前。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红着眼圈的苏学士,低声道,“岳父大人,我知您想说什么,但我手头还有一些要事收尾,稍后便处理明妆的事。”
苏学士本来还想着纠正新帝,别再称他为岳父,毕竟先有君臣,后有父子,
但随后听见自己女儿的名字,便把什么君臣父子抛于脑后,声音颤抖地问道,“陛下可有小女的消息?”
裴今宴柔声安抚,“暂时没有,但没有好消息也不失是一件好消息。关于明妆之事,我自有安排。您若信我,便先回学士府等等,我安顿好,会第一时间派人请您……当然,也可以在这里等,我抓紧时间处理。”
苏学士目光欣赏——历史上有不少草根,一朝得势,立刻改变姿态、高高在上,更与从前旧识划清界限。他可以理解,这么做是为了建立威信,但也泄露其内心虚荣浅薄。而新帝却没这么做!
“微臣哪敢耽搁陛下要务,微臣先去文渊阁,随时等候陛下召唤。”
裴今宴点头,“好,岳父先去忙,一会我派人请您。”
说完,便向怒焰军将领那边走去,“你们跟过来。”
“是。”
一群膀大腰圆的杀神将士,便跟着身披金色披风的新帝离开。
苏学士目送众人离开后,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大殿。
刚出门口,就见一旁有几名官员正围成一团,聊着什么。
几人看见苏学士出来,也停下对话,迎了上来,“恭喜苏阁老。”“恭喜恭喜!”
一番客套,自不多表。
鲁阁老也在人群之中,红着眼圈看着他,情绪激动又复杂。
又说了几句话,众人便散了,只留苏学士和鲁阁老两人。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鲁阁老道,“恭喜。”
从前鲁阁老与苏学士的关系便不错,安国公夫人未出事之前,苏学士通过鲁阁老的关系,向昏君投诚,欲进入内阁。
鲁阁老是支持的、昏君也同意,谁知还没等苏学士进入文渊阁,便出了苍风国皇帝求亲苏明妆一事……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
一晃。
申时。
文渊阁,三位阁老带着其他官员刚把内阁工作初步梳理完毕,就见一名侍卫匆匆入内,“属下见过各位阁老,大人。皇上在御书房,召苏阁老。”
苏学士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皇上刻意把事务安排好,再专门找他,定是与明妆有关。难道皇上知道明妆下落?或者有什么方法,能找到明妆!?
行走一路,苏学士心情异常忐忑,一颗心揪起来便没落下去。
少顷,到了御书房。
还没等他开口,门口的禁卫军便道,“苏阁老请进,陛下交代,您来不用通报。”
苏学士点了个头表示谢意,便匆匆入内。
已近傍晚,御书房内燃了不少灯,亮如白昼。
御书案上,堆了许多文书,而刚刚登基的年轻帝王,此时正双眉紧皱,仔细翻看。
发现苏学士来,裴今宴放下文书,紧皱的眉心舒展,不等苏学士问安,先起身,“岳父来了?我们到那边坐,慢慢说。”
“……是,皇上,”苏学士挣扎许久,还是小声劝说,“以后皇上称微臣官位或名讳便好,不用称岳父。”
裴今宴抿了抿唇,并未回答。
苏学士见男子不悦,也没再提。
两人在一旁的桌椅上坐下,有宫女送上香茗,裴今宴道,“岳父还记得,明妆是通过什么途径失踪的吧?”
苏学士强压激动,“是通过国公府地道?”
“没错,”裴今宴点头,“我听婶母说,那地道有许多分支,而且一旦关闭,一条地道便作废。但我认为,婶母口中的‘作废’,只是无法使用,并非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学士被提醒,头皮发麻,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双眼也是圆瞪如月。
裴今宴,“所以我打算,一会便安排人顺着知春院的密道开挖,有几条分支便挖几条路线。若遇被关闭的密道终点,便定是当年明妆离开的出口。
这几年兵荒马乱,到处都有征兵、叛乱,明妆是谨慎之人,除危急情况,不会走得太远,定会就近找地方隐蔽,我们便从密道出口为起点,细细找寻,范围逐渐向外扩散。
至于刚刚我说,没有消息,不失是一件好消息,原因也很简单——明妆容貌太过出众,如果她坏人掳走,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所以现在只有两种极端可能:一种是明妆在某一处安全隐居;另一种便是……但我更倾向于前一种。”
另一种是什么,不用新帝说明,苏学士也知晓。
“让陛下见笑,实际上微臣也认为,以明妆的聪明才智,多半会化险为夷。”苏学士由衷信任女儿。
裴今宴闻此,心情也好了不少,“不过,我们得有个心里准备:找人的困难度极高,因为明妆有可能易容。”
“易容?”苏学士吃了一惊——他女儿还会易容?
提起易容,裴今宴便想起白云山庄,顺便想起之前两人闹的乌龙,以及生活点点滴滴。
“只是一种猜测,”裴今宴解释,“从前,我们两人分别拜访了一位绝世高人。那高人送了我一张可以假乱真的面具,我怀疑高人也送明妆了。我那张面具,在打仗时被毁坏,不得已,我只能自毁容貌。”
苏学士惊愕地看向年轻男子,那张满是红色狰狞伤疤的脸——竟是这样!?
瞬间鼻尖一酸——这些孩子,都遭了多少罪?是他无能!是他迂腐!拿得苏家这么一手好牌,却硬生生打成了待宰羔羊,连孩子都保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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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更一章。
其实这本是两章,后来发现太啰嗦了,就删了删,融成一个长章。
欠一章,明天多更一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