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
王庭,某处穹庐内。
北戎皇帝完颜康用佩刀割下一块鹿肉,放入口中咀嚼。
肥壮的身子,如一头刚过冬的棕熊,笨重又松弛。
而他座下的几部首领一脸傲慢。
笑看南陵二圣噤若寒蝉地立在一旁,连见了南陵来接他们的人,都不敢上前攀谈。
不过,如今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何二人听闻有人带着赎金来迎接他们后,那般表情了。
目光扫过提杯未饮,对南陵几位王族贵后难堪情状,无动于衷的南陵大将。
“倒是未曾想到,谢将军还与这太上皇有这等因缘。只是将军,你可知晓,我北戎已决定,原先的一百万金锭可不够赎回你们的二圣了。现在,我们要两百万金锭!”
熟悉两国语言的通事,夹在中间,委婉地表达他们的言语交锋。
但也带不去穹庐内的屈辱气息。
“哦?阊部首领,这是在开玩笑吗?我国已倾尽国力,才凑齐那一百万金,如今何来两百万之说?”
搂着南陵公主的夹谷大将军,大笑几声,粗鲁地将已怀了他子嗣的公主抛掷地毡。
“哼,将军,你们南陵的国力我们自然清楚。但二圣的价值,可远不止这些。若你们拿不出,那就休想再见到他们!”
趴在地上的公主也只是不停哭泣,但却一直控制声音,只孱弱地颤动肩膀。
而太上皇和前圣见到,却也只是把目光转到一边。
似是这等情况,早已见惯,不再抵抗。
苏家三位儿郎,虽然是初次为使,但早已将生死抛在身外的他们,脸上丝毫不见惊惧之色。
反而因为北戎的出尔反尔,直言愤慨,“当日贵国并未限定期限,如今我们已经履约如数交付。难不成,贵国是要毁约失信么?”
“失信又如何?南陵皇帝已向我国纳贡称臣,却私自结交外盟。还公告天下,要与白上国共御我北戎,当我北戎是好戏耍的么?”
几番争执不下,加上北戎有意拖延插科打诨,交谈又如前边一样毫无进展。
眼见席上剑拔弩张,那北戎王子还火上浇油地一拍手,唤来南陵被掳走抵押赔偿款的宗室贵女,让她们身着浅薄的衣料曼舞。
如此享艳的场景,却依旧不见威名赫赫的麒麟军统帅,有丝毫动容之色。
倒是让有心挑衅的几位王子,有些另眼相待。
局面几度僵持,众人都停下不再开口,只是也无心歌舞。
这时谢玄放下手中的酒樽,缓缓道:“佗鹿王子这话可就不对了。二圣固然重要,但对我南陵而言,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见他终于肯开口,佗鹿王子目露好奇,“何事?”
谢玄狭长的凤眸冷扬,沉声道:“佗鹿王子可知,南陵原本的皇位,实则一直虚位以待。宗政锐进未经正统册立,擅自僭越,非承自太上皇之诏。若有谁能襄助北戎一臂之力,那皇位便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易可得。”
席位上的几位部族首领和几位王子闻言,都神色一变。
但佗鹿王子仍然带着几分狐疑,“哦?谢将军此言当真?可是真心要襄助我父皇拿下南陵?”
谢玄神色不变,“这是自然。”说完又随意地扫看面色微凛的二圣,语气低煞。
“宗政锐进置我麒麟军于不义,我何须再效忠与他?只需将二人带回南陵,宗政锐进帝位定然受到质疑。届时麒麟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定可一举助北戎夺得皇位,又何须再费一兵一卒去攻打南陵?这样,既省去了北戎的麻烦,又让你我皆得到实质性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谢玄,你个乱臣贼子……你……”
闻听此言,二圣勃然大怒,失声痛骂。
难得他们自进到穹庐内,便一直佝偻着身子,此刻到是绷直了。
可谢玄岂是好相与的。
手中酒樽当头就砸了过去,立下溅出一头鲜血。
这一变故,立时让回家无望的太上皇后和公主等人噤了哭声。
相比于北戎的肆意羞辱,身负血海深仇的麒麟军,更恨他们。
那二圣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若非没有遮挡,早就躲起来了。
生怕谢玄动杀心。
见他连二圣都敢下手,佗鹿王子不由信了几分。
他看了看上首,待得到示意,才继续问道:“谢将军又如何会助我北戎?焉知不会有诈?”
语气之中,似有心动,但还是保持理智。
谢玄幽幽看他,“佗鹿王子还不明白吗?只要我带二圣回去,南陵必定内忧外患,无力再与北戎抗衡。说到底,贵国世居北方,我麒麟军与北戎往日无怨。今来此迎回二圣,不过是为麒麟军昭雪。宗政锐进家尽出背信弃义之人,还背着我与白上国结盟,置我与众兄弟于险境。”
说到这里,他略有停顿,目露嗜杀。
“我等在此囚困,宗政锐进不派使臣,便已露面目。他根本不想迎二圣回朝,因为只会对他的皇位产生威胁。而我……”
他将吐未吐的透出冷寒气息,“想必我与宗政锐进的嫌隙,贵国也有所耳闻吧?”
佗鹿王子看了看上面,再问:“可我等如何确信,你回国后为北戎所使,若你自立为王呢?”
谢玄冷冷一嗤,“我道是北戎皆是一等勇士,却未想到,也会问出如此可笑之言。”
那佗鹿王子王子脸色一沉,“谢将军此言何意?”
谢玄冷扫周遭,“我与众军冒着生命危险前来,用这一百万金锭赎人回去,是为给麒麟军众军有个交代。届时二圣死于我手,宗政锐进定然有借口挑起争端。
我二人鹬蚌相争,北戎若不想渔翁在后,可就便宜白上国了。”
他话锋一转,“难不成,贵国是想等着南陵日益强大,真的与白上国联起手来,对抗贵国?”
他慢慢站起身,拿起空着的酒樽,慢慢斟满。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白上国的死对头是我,贵国难不成放着这么好的刀不用,还做着美梦,觉得宗政锐进会拿钱或者送来无线电赎回二圣与我?”
他将酒樽对着目露沉思的完颜康示意,“我相信贵国皇帝有这个魄力,敢冒一次双赢风险。想必你们现在也清楚了宗政锐进的打算,他指不定此刻都已在寻人接替我的帅印。是要虚无缥缈的一百万金锭,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夺下南陵,得他一个,两个百万金锭,由你等选择。”
不得不说,谢玄的话,也戳中几人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