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父亲这无情无义,洒脱无边的性格,大概是遗传了他那位从未谋面的奶奶。
不过,蒋老头这时喃喃道:“但你爷爷后来偶然一次提起过,说得到过她的消息。改嫁了,现在如果活着,已经八十多岁了。”
蒋利恺嘀咕:“还能活着吗?”
“活不活跟我什么关系。我可不想这个年纪了,还要孝敬什么老人家,何况我跟她又不熟。”
蒋利恺嘿嘿一笑,“真是要给你弄回来一个妈,你不得疯啊?”
蒋老头面无表情,“那倒也不一定。她要是有权有势,能让我继承一下,勉强也能接受。”
蒋利恺无语凝噎。
这老头儿……
真够现实的。
“你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想着继承家业?”
“哪里算我的家业?顶多是留给我的。人家嫁了人,有了新的家庭,八十多岁,估计早就曾孙一群了吧?”蒋老头没有幻想过母亲的样子。
他甚至不知道,有母亲有什么用。
没妈妈的他,不也依旧活的很潇洒吗?
“我这辈子啊,真就是亲情缘薄。”
蒋老头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进行评判:“幼年没母,中年没妻,老年无子。”
“我还没死。”蒋利恺提醒道。
蒋老头瞥他一眼,“你死没死又有什么用处?估计等到我死那天,我都看不见我孙子。”
蒋利恺沉默下来。
他与周等云的婚事,因为最近这些事,一拖再拖。
“展清要结婚了,你要是想去就去。记得暂且离周等云远点。”蒋老头说。
蒋利恺:“爸,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我知道跟她没关系,但跟她母亲有关系。事情不明就单方面杜绝你们来往,这是什么长辈?情绪化这么严重的吗?如果是这样,你以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我气周等云。”
“她母亲说不让她来看你,她就不来了?孝顺是孝顺,但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接受。”蒋老头很严肃。
蒋利恺知道,蒋老头是在心疼他。
“我儿子被砍成这样,我都没找他们家分说呢,她倒是先气上了。怎么,你娶不到女人了?”
蒋利恺赶紧道:“你消消气。”
蒋老头根本消不了一点,他突然扯过严次的袖子,使了下力,便把严次的西装扣子拽了下来。
“就这一颗扣子,就能认定是严次干的!这什么道理?不辨是非,不分黑白的亲家,我不喜欢。”
蒋老头从始至终生的都是秦于眉的气。
秦于眉怀疑他们无可厚非,但居然因此限制两个孩子交往,这就是不够理智。
这样的岳母,按照蒋利恺如今和事佬的性子,后半辈子都得让秦于眉压死。
蒋老头这时冷冷的看着蒋利恺:“我警告你蒋利恺,这件事在我这里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周等云的母亲如果不亲自来道歉,这婚事也就罢了。你要是不听,我就当我蒋翁这辈子是断子绝孙了。”
蒋利恺没觉得蒋老头在吓唬他。
他干得出来。
蒋老头忽而冷笑一声:“他们家女儿就是女儿,别人儿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什么道理。虽然说男人应该礼让女性,可生活可不是一味的忍让。尊重,懂吗?你都差点让人砍成八段了!他们就来过一次。”
他是越说越气,当即咒骂:“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
眼看着要把水杯丢过来,严次赶紧拦下,“蒋老,二少爷还没康复呢。”
蒋利恺叹口气,“我知道了爸。”
他会听老头的话。
其实蒋利恺心里也有些情绪。
秦于眉不信任他们父子,情有可原。
可周等云不了解他吗?
她真的没有再来看自己。
-
周家。
“妈,你别闹了行吗?”周聿拦住要打周等云的秦于眉。
隔着周聿,秦于眉指着周等云:“你要是非要去看蒋利恺,你就别回来了。”
“妈,警察都说了,这件事跟蒋家父子没关系!那颗扣子也已经查明是在医院掉的,被有心人捡到拿走了!”
“天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这样安排的!你清楚吗?”秦于眉坚决不信这件事跟蒋家没有瓜葛。
秦于眉回道:“他儿子伤成那样,蒋老先生什么人?他什么过去?他能容忍到现在不来质问我们?还不就是认准了这件事是周聿做的,他背地里报复吗?”
周聿把秦于眉推回房间,顺手把门关了上,他看向周等云:“你去你的。”
周等云一怔,“哥,我……”
“蒋利恺这次伤的那么重,你不能不去,他该多想了,这两天不用回来了。”
周等云眼眶泛红:“谢谢大哥。”
说完她扭头就走了。
房间里的秦于眉在敲门,喊道:“周聿!”
门被打开,秦于眉眼眶泛红:“你忘了你小姨对你的好了?她的遗产大多数都给了你,你竟然……”
“妈,你不能这么专断。同样的事,蒋家是如何处理的?按照他们的证据,把我直接送进去都是可以的。而你就凭一颗扣子,这说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另有其人。”
“什么另有其人?”
许知恩这时拿着手机过来,“妈,尤景润给我们发了一段录音。”
周匀军这会儿也凑近。
一家四口,清清楚楚的听完了那段录音。
录音中的喻沁哽咽慌张,亲口承认蒋利恺的伤,与秦丛姚的死,都是她献计给曲仍全的。
秦于眉的瞳孔几乎瞬间充血,“她……”
“你把录音发给我!”
-
黄昏时分。
“叮咚!”
“谁啊?”
保姆打开门。
秦于眉面无表情:“喻家夫妇在吗?”
保姆狐疑:“在的。请问你们是?”
“秦于眉。”
听说这个名字,喻夫人立刻下楼来。
之前那些事,喻家夫妇自然知道周家夫妻的。
“请问二位来……”
秦于眉打断,咬牙质问:“你们的女儿,到底是什么蛇蝎心肠?你到底有没有教她什么叫做人?!”
喻夫人以为他们还在追究当初的事情,“我小姑子已经过世,你们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时隔这么久,还来兴师问罪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女儿又做了什么?”秦于眉冷笑着将手机扔到桌上。
“你自己听!”
半分钟后。
喻先生独自慢吞吞走下来,他听到了楼下的吵嚷。
结果刚到楼梯口,他便也听到了录音里,喻沁的话。
近来外界那些事他们也有耳闻。
昂利负责人与周聿的小姨双双出事,具体细节他们却不知情。
喻先生心口忽然剧痛,“喻沁……喻沁做的?”
话落,他整个人像是散了力气,直接朝着楼梯下面栽了去!
“咣当——”
“砰砰——”
喻夫人撕心裂肺:“老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