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肃微微一愣。
那个女孩子,他也见过。
本来,作为东宫这一派系人物,秦佑川是不该娶萧家女的。
萧家,早从太子母家,转而支持五皇子李怀璋。
可那萧家七娘,却与秦佑川一见钟情。一个非她不娶,一个非他不嫁。终于磨得秦老将军抹下了面子,先请示了太子李怀肃,后去萧家提亲。
原本明年就要成婚了。
可如今……秦佑川保不保得住性命,还是两说。秦家夫人又因为得了李怀肃“赠送”的姬妾,姬妾腹中也有了秦家的骨肉,故不想再耽误萧小姐,松了口要退亲。
没想到,退亲不过几日,这萧七娘就要被安排给木子恩。
这感觉……
就好像是凭空里杀出一个木子恩,夺了秦佑川的军功、妻子、命数一般……
李怀肃有些恶心,不觉沉了眉,“母后还真是……热心。”
“没办法,”宝宁公主轻叹,“璋儿一日日地大了,母后她……如今,木子恩圣宠优渥,往后定能步步高升,这样的人才,母后自然也不会放过,定要笼络在手里。”
“你和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宝宁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太子哥哥,我知道你疼我。现在,我要远嫁了。若你能看在妹妹也是为国,能不能答应我,保住璋儿性命?”
少女窄窄的、苍白的小脸上,尽是哀求。
李怀肃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李怀璋一日日长大,萧皇后这一党,愈发地坐不住了。
宝宁公主是怕自己走了,萧皇后若是斗败,连李怀璋的性命都保不住。
可……
李怀肃:“若是孤输了,他们可能保全孤的性命?”
宝宁公主小脸一白。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若李怀肃被摘掉太子之位,母后必不容他。
他在民间声望太高,必须除了。
宝宁公主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李怀肃上前一步,“若是你我今日盟誓之事泄露出去,叫母后知道。”他挑了挑唇,冷冷一笑,“你猜她会如何对孤?”
会不会,更加肆无忌惮?
秦佑川浑身是血,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模样,浮现在李怀肃眼前。
宝宁公主说不出话来。她受宠十多年,到父皇亲口跟她说,叫她远嫁和亲那一日,才体会到什么叫天家无父子,天家无兄弟。
自己这一走,怕就是一辈子。就算上苍垂怜,还有回来的一天,怕是……也见不到母后、弟弟了……
宝宁公主眼圈一红。
“别哭,”李怀肃声音出奇的轻柔,“孤……答应你。”
“太子哥哥?”
李怀肃声音温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苦涩,他抬手摸了摸小妹妹的发顶,“孤会尽全力,护住母后和璋儿。你……放心去吧。”
得了李怀肃这句保障,宝宁只觉心中一松,再忍不住眼中泪水,就要哭出。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一道令人厌恶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李怀肃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木子恩从殿中出来,找到了自己身边。
他心中一阵厌烦,“木将军不留在父皇身边伺候,来此有何贵干?”
宝宁公主毕竟是未嫁女,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留下李怀肃、木子恩两个。
今日宫宴,受邀的臣子都是一等一的近臣。
他木子恩算得了什么,竟也跻身其中。
不仅自己来,还厚着脸皮带上了他的几个家将。其中那个讨厌的木晰也在,现在倒不知道哪儿去了。
木子恩像全察觉不到李怀肃对他的厌恶,行过礼,所幸走了过来,“殿下,与公主的感情真好。”
他面上笑容恭谨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李怀肃:“你听见了什么?”
若是他刚才承诺的那些,落入萧皇后耳中,怕是皇后、五皇子一党往后行事,会愈发地无所顾忌。
木子恩:“臣一早便来了,远远地等在旁边。什么都不曾听到。”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专一引人遐想。
李怀肃却心口一沉。
知道木子恩怕是从头听到了尾。
他咬牙冷笑:“木将军如今好风光,为了爬的高,却是脸皮都不顾了。”
如今李怀肃已把木子恩当成了五皇子一党,不过就是帮着璋儿,争夺他的太子之位。李怀璋年纪虽小,可德昭帝也算是壮年,比如李怀肃,定是更喜欢他那个年幼的小儿子一些。
李怀肃挑唇一笑,笑意却冷冷地步达眼底,“木将军,今日听到了什么,你大可以一字不落地告诉你的主子。这些话,孤既说了,便会做到。”
“太子殿下说什么呢?臣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个。皇上若是听说太子殿下这番仁心,定会高兴。”
李怀肃冷哼一声。
木子恩说的不过是些场面话而已。今日他便要与那萧家女相看,此事若一定下,他木子恩的主子,就除了皇帝,需再加上皇后和李怀璋了。
另一边。
云媞跟着萧皇后一行人入了凤仪殿,落座。
她身份高贵,自然是坐在前头。一抬头,还可遥遥瞧见皇后身边座另一侧的牧鸳鸳。看见牧鸳鸳对着自己举起酒杯,云媞微笑,心中一安。
到这个环节,宫宴已过半,云媞未出什么纰漏,刚刚舒下一口气,觉得有些饿了。
再熬上一个多时辰,便可以回家了。
萧皇后一句“开宴”,众女乐入场,气氛渐渐活跃。
有性子活跃些的,已率先离座,向皇后、公主敬酒。也有些年纪、辈分小些的,便来寻云媞敬酒。
多被云媞身边的花嬷以太子妃身子不好,客客气气地给拦下。
唯有安国公世子新娶的妻子,刑部侍郎之女洛芸被婆婆牵到云媞身前时,云媞多看了她几眼。
洛芸性子柔顺,是云媞昔日的闺中密友。云媞自己没有姐姐,便惯把洛芸当做姐姐一般。
听说她今年也嫁了,云媞顶着牧云安那张脸,对洛芸举杯:“洛……夫人,恕我身子未好,只能以茶代酒。夫人是新婚,我在这里也贺你一杯。”
洛芸来的时候,本自想着心事,有些浑浑噩噩。
听得云媞的话,方才抬起眼来,“云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