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这样的模板状纸不仅提高了讼师写状纸的效率,其实也可以提高我的审案效率。
我看看怎么用到县衙里去。
我和秦昭看向写好的那一叠,大多是民事纠纷。
“诶诶诶!你们东看西看看什么呢!”小胡子对我和秦昭呼呼喝喝。
秦昭故作焦急神情:“我们这次是大案,等不及排队了,不知哪里能最快写到状纸?帮我们最快呈给府衙?”
小胡子开始打量我们,那神情,似乎在衡量我们的财力。
他很快有了结论,指向一边:“那边是贵宾室,你们可以找我们祝大状亲自写,只要是他写的状纸,会马上呈给新来的知府处理!”
其他排队的人也看向我们,那看土豪一般的目光,显然他们是知道这里的潜规则的。
秦昭也温文尔雅地一礼:“多谢。”
“贵宾两位——”这里小胡子已经帮我们喊了进去。
立刻,出来的已经不是书童,而是一个打扮精致的侍俾:“贵宾里面请。”
我们随她进入,里面是一条走廊,而走廊两边,却是一间间单独的布局相似的房间。
而且,里面都有人。
一讼师模样的人坐在书案后,而书案前坐有面红耳赤的两方人。
有些房间里,两方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有些房间里,讼师正在劝说。
“我事主给你的赔偿条件已经不错啦,你想告官,你可以去试试啊,这不得等上几个月?到时候你家闺女肚子都大了,这不得全城人都知道了?你丢不丢人?”
我一听和女孩儿有关,停下了脚步。
只见屋内一边坐着一个身穿管家服的油腻肥胖男子,即便只是管家,依然趾高气扬。
而另一边,坐着一个老实的中年大叔,他愁容满面,面露苦楚。
“但现在,当事人提出,让他们家管家纳你家闺女为妾,这不是还给了她一个名分吗?”
中年大叔含着泪,愤怒地指向对面的管家:“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管家趾高气扬:“我家公子是什么人?你女儿能给我纳妾,那都是几辈子来的福分,若是她生出来的是个儿子,我家公子说了,就收为义子,当真正的小少爷一样养着!只要你家女儿保密,不要在少夫人面前乱说话!”
管家的神情变得阴狠。
讼师也是轻蔑一笑:“周公子的条件真的不错了,该给到的,都给到,银子一分不会少!”
中年大叔气到气结:“你们!你们!你们欺负了我女儿!我要告官!我要告你们!”
管家和讼师都笑了。
讼师眼神开始无聊:“行啊,你去告啊,你不知道知府衙门现在的状纸堆了多少,还是那句话,没准儿你女儿孩子都生了,还没审到你的案子呢。”
中年大叔听着讼师的话,开始变得无助和颓丧。
“女人不都要嫁人的?咱们周管家有什么不好的?要房有房,要钱有钱,他可从来没亏待过自己的小妾。”
那个周管家在讼师的话中得意洋洋地摸着小胡子。
我连连摇头,河西府,真是一塌糊涂!
“你也是做小本生意的,在河西府,有靠山才能活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吧,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书,咱们周公子不就是你的靠山?到时候,河西府那些好的位置随你挑!”
中年大叔抹着泪看向那份协议。
见他有所动容,讼师赶紧递上红泥:“别犹豫了,周管家的嫁妆不会少的,你闺女也是嫁了个好人家,以后只会享福。”
他去抓中年大叔的手。
中年大叔苍老粗糙的的手开始颤抖,像是在守住心底那最后的底线。
他痛苦地摇头:“我不能卖了妮儿……不能……”
“这怎么是卖呢?诶,这是纳妾啊!你这种小商贩,你女儿就不可能嫁给好人家,这有福不享,你在想什么呢?”讼师用力抓住中年大叔的手按入红泥,“别想了!按了就能拿钱!”
他抓住中年大叔的胳膊,朝那张协议用力按去。
秦昭立刻从我身旁走出,一手扣住了中年大叔的手腕。
秦昭的忽然出现,让房内几人变得意外。
“不能按。”秦昭对中年大叔摇摇头。
中年大叔哭了:“可是不按能怎么办……原来的知府大人,就只为有钱人办事,接下去来的官,还是只为有钱人办事,我告不了的……告不了的……”
一个中年男子,在我们面前无助哭泣。
“你哪儿的!多什么事!”讼师瞪向秦昭。
秦昭一手挥开讼师抓住中年大叔的手,冷冷盯视那讼师。
那讼师在秦昭阴沉冷厉的目光中,竟是一时震慑在原地,目瞪口呆。
秦昭冷冷看他一眼,直接拽走了中年大叔。
我们带着大叔直接走人,屋内的讼师和那个周管家依然没有回神。
婢女见我们劫了个事主,面露微笑:“二位贵宾,不能带其他人见我们大状。”
我冷冷看她,沉语:“带路!”
她被我的煞气威慑,吓得匆匆低下头,老老实实带我们去见这间闻思斋的主人,那位祝大状。
如果我没记错,河西府府丞叫祝传德,这位祝大状和河西府祝府丞是否沾亲带故?
中年大叔擦擦了眼泪,迷惑地看我们:“二位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我看向他:“大叔,别怕,我们给你换个状师。”
“可,可我没钱啊。”他变得着急。
我安慰地轻拍他的后背:“我们有,你只管照实说,所有费用,我们会出。”
大叔惊了,激动到嘴唇都颤抖起来,说不出任何感激的话。
之前我们还在想弄个什么案子来试试这祝大状的水,现在,不是有现成的了吗。
走出走廊,是一个精致的荷塘花园。
荷塘对面,有一间单独的雅斋。
现在看去,那雅斋里正有人,坐着的同样是衣着华贵的权贵。
婢女被我的煞气吓到后,始终哆哆嗦嗦。
或许因为砍头看太多,身上真的带上了让人莫名生畏的煞气。
“请,请二位稍后。”婢女哆哆嗦嗦小声说。
就在这时,斋内的权贵起身,趾高气扬地在另一个婢女的带领下走出。
我冷冷一笑,该轮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