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
“诸位同僚”
“以老臣的经验”
“这个税制,对田主而言,是重了一点”
“但是,朝廷当前的困难,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满清都杀到跟前了,没钱没粮,就没有军队”
“没了军队,咱们的大明朝廷,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至于,诸位在殿的同僚们,能不能站在这里,也是个未知数”
皇极殿,站在最中央的龚彝,谨小慎微,老老实实,回答了朱皇帝的问话。
龚彝,大明的户部尚书,也是云南的大地主,更是朝廷的重臣之一。
所以,说到最后的时候,这个老狐狸龚彝,又开始左右摇摆了,实话实说,想两边不得罪。
如果,同意朝廷减税,支持大部分重臣,地主的观点。
那到了明年,朝廷的田赋,必然大幅度降低,甚至是腰斩。
到时候,军队肯定缺粮饷,朱皇帝肯定要发飙,龚彝也就跟着掉脑袋了。
如果,不同意朝廷减税,不支持重臣和地主。
大明朝廷,继续钵满盆满,朱皇帝肯定是开怀大笑。
但是,龚彝也要倒霉,失去了朝臣的支持,彻底沦为一个孤臣。
“哦”
龙座上的朱皇帝,听完后,眉头都没抬一下,哦的一声,继续瘫着脸。
心中大骂,这个龚彝,以前的铁头娃,现在的老狐狸,风吹两边倒啊。
但是,朱皇帝也拿他没办法,不能砍了啊。
很简单,这个世道,是皇权和士大夫共享的天下。
砍了一个龚彝,还有千千万万个龚彝,都会联合站起来,一起对抗大明皇权。
“邬御史”
“问题,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说说看吧”
“你们应该知道”
“朝廷的50万大军,是足粮足饷的”
“他们都是百战雄狮,少一个子,都会抄刀子砍人”
半晌后,朱皇帝还是冷静了下来,把这个问题,再次抛了回去。
很简单,谁提出了问题,谁就得想出办法,或说服朝廷的军队。
两世为人的朱皇帝,当然知道,442的营庄制,确实是刮地皮。
但是,没办法,大西南那么穷,不收那么重的税收,朝廷拿什么养兵啊。
更何况,朱皇帝打算东征了,所有的扩军,都是为了杀鞑子,不容有失啊。
“咚咚咚”
“陛下圣明”
“陛下仁德”
“陛下,勤政爱民”
左都御史邬昌期,看到脸色不佳的皇帝,也不害怕,先磕了几个响头,再吹了几句马屁。
没办法,这个问题是他惹出来的,肯定要先磕头请罪了。
“西汉初期,大儒陆贾,就劝过汉高祖皇帝”
“天下,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陛下的大军,战无不克,百战百胜”
“但,治理天下,还是得靠天下的读书人,士大夫,士绅豪族”
“赋税太重的话,时间一长,就容易失去民心的支持”
“去年,满清入侵大西南的时候”
“四川,贵州,前线的将士,是打了败仗”
“还有各州府的官员,降的降,逃的逃”
“一溃千里,毫无抵抗之力,未尝没有赋税过重的因素”
“陛下仁慈,英明神武”
“老臣再次恳请陛下,降低田赋,以安天下田主之心”
说实在的,降田税这个事情,可不是为了他自己,确实是为了朝廷。
永历朝廷,大西军的核心,为何前线一个大败仗,整个大西南,就兵败如山倒。
归根结底,还是有一部分,是民心的问题,各州府县的士绅,不支持大明朝廷。
这个年代,所谓的民心,是很难把握的,毕竟皇权不下乡。
当初,大西军入云贵,横扫土司和各路军阀,一举奠定根基。
但是,这帮强盗集团,头子孙可望,为了足粮足饷,直接搞出了营庄制。
这玩意,可是跨世纪的田亩税制啊,等同于后世的打土豪分田。
所以说,在明末清初的时代,这种做法,肯定会失去民心。
“呵呵”
“说话说全了呐”
“没头没尾的,断断续续的”
“降田税,降多少?怎么个降?”
龙座上的朱皇帝,呵呵一笑,瞟了一眼邬昌期,冷冷的丢出几句话。
心中腹诽,说话说一半,鸡鸡短一半啊,这个老家伙,可能用不上鸡仔了。
“呃”
这一下子,头铁的左都御史邬昌期,也有点头皮发麻了。
左看右看,一个个低头数蚂蚁,孤立无援的他,呃了半天,钢牙一咬,硬着头皮,继续回道:
“回禀陛下”
“老,,老臣,,认为”
“是不是,可恢复万历年间,朝廷的田亩和税制”
“各州府的官员,弹劾的奏章里,他们都打听了不少”
“满清鞑子,用的就是这个税制,参考万年年间,大明会典”
“实在不行的,也可以加一点点的、、、”
“咚咚咚”
说到最后的时候,这个头铁的左都御史,已经说不出话了,直接继续磕头,蹦蹦响。
很简单,他也不是傻子,一边回答,一边瞟着上面的朱皇帝啊。
不出意外,上面的朱皇帝,满脸的黑线啊,目光阴冷,杀气盈盈。
“不可”
“此举万万不可”
不待朱皇帝有所回应,老辣的良渊郡王朱企鋘,已经站出来了,大声反对这个税制。
这就是他的职责了,不能让事态恶化下去,两边做老好人。
“荒谬”
“这点税,军队吃什么?”
紧随其后,兵部尚书邹简臣,也紧跟着站出来,眉头一横,大力反对邬昌期的提议。
他可是兵部尚书啊,管兵的啊,没有粮饷,混个锤子啊。
“无知”
“万历税制”
“整个云南,也就是十几万石的田税”
“这点赋税,朝廷怎么活下去?”
“邬御史,这点米粮,你家够吃吗?”
这个时候,户部尚书龚彝,又被炸出来了,直接指着邬昌期,大声斥骂。
太狠了啊,按照邬昌期的提议,他这个户部尚书,马上就可以砍头了,高高挂起城门楼。
按照万历年间的税制,整个云南的税收,也就是十四万石啊。
这一点点米粮,呵呵,别说是养军队了,在场的官员,都得跟着饿肚子呢。
“陛下”
“不可”
“万万不能”
“绝对不可行”
“粮饷,是军队的命根子”
“陛下”
“没粮饷,将士们怎么打仗?”
“陛下”
“这点钱粮,将士们,喝西北风啊”
、、、
这一下子,右侧的武将,刚刚成立的五军都督府。
骠骑将军朱禋正,靖国公袁宗第,洞鸽侯秦翼明,华亭伯王维让,也纷纷站出来,脸色发黑,竭力反对。
这还是在朝堂上,否则的话,更多的将士,得冲出来动手了。
五军都督府,负责统兵带兵,没有粮饷的话,那就呵呵了。
不出两天,这个衙门就会被拆掉,一根毛都剩不下,明末武夫,可不是乖宝宝。
“龚尚书”
“户部是你在管,财赋的事,还是你来说吧”
龙座上的朱皇帝,手里捏着小本子,没有任何的表示,继续瘫着脸,看着下面的群臣重将。
半晌后,待他们争吵的差不多了,才点了点头,再次把龚彝拎出来,示意由他说。
道理很简单,谁管钱,谁就有责任,把这个事情给圆过去。
搞不定,做不好,说不服朝臣,那就别干了。
天底下,三只腿的蛤蟆,确实是不好找,但两只脚的会计读书人,遍地都是的。
“呼哧、、”
再次听到点名的户部尚书龚彝,一脸的便秘,深吸一口气,只能放下心中的无奈。
没办法,朱皇帝的潜台词,他是听出来了。
要想继续做这个户部尚书,就得搞定税收,搞定义愤填膺的文臣武将。
“回禀陛下”
“诸位同僚,将军们”
“据老臣所知,邬御史说的满清税制,是有问题的”
“老臣说一组数据吧,通俗易懂的例子”
“众所周知,万年年间,大明会典,全天下的田亩总数,大概在7万万亩左右”
“那时候,全国的田赋,大概在2600万石左右”
“如今的天下,我朝全占有云贵两广,大部分的四川,少量的湖广”
“满清鞑子,全占有两京七省,大部的湖广,小部分四川”
“再加上,天下纷乱几十年,人丁流失,土地荒芜,耕地丢失的更严重”
“所以说,满清的耕地亩数,应该不会超过3万万亩”
“按照老夫的推测,满清的鞑子,每年的财政赋税,应该不低于5千万”
“低于这个数的话,他们的百万大军,就没办法养活的,行军打仗,更是无从谈起”
大明的尚书和侍郎,都是进士出身,也就是那时候的学霸了。
琴棋书画,古今典籍,朝廷的律法,财政收入,基本上都是了如指掌。
刚刚邬御史,提起税制的时候,龚彝就在回想过往数据。
没错,全国的田亩,大概在7亿亩左右,税收在2600石左右。
这个数据,出自明朝中后期的万历年间,一直被明清朝廷沿用。
龚彝是老会计了,很容易从两国的军队,控制的省份,推算出满清的财政收入了。
而且,大家都是老官僚,都知道,天底下的乌鸦一样黑。
一个国家,有多少田亩丁口,该收多少税,该花多少钱,都是差不多的。
满清拥有那么大的地盘,没有百万军队,肯定守不住。
要养百万军队,又要攻打大明王朝,没有5000万的财政收入,就别想过下去。
要知道,崇祯末年的时候,朝廷的收入,也不会少于这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