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这不是为了救路边的鸟雀,搞得自己满手是血了吗?”
梵影一路相随,终于找到了菖蒲的小尾巴,他落在房檐的一侧,用调侃的语气询问道。
“身已入世,心又如何可以置身于外。
我高估了我的清净心,也低估了这世间的烟火气。
此番斩却因果,才复得清净心。”
菖蒲踏破这晨曦的薄雾,叩响了面前的木门,这是之前由梵影以送行信的方式定下来的车夫家。
今天下午对方就要出发,带着商品前往梁城,菖蒲到时候刚好蹭个车。
少年一手执一裹着布条的长棍,一手向前微微叩门,却只听院内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久后就见那门被打开,里面露出一颗以红绳扎着两只总角的小脑袋。
“奶奶,奶奶,是个小哥哥。”
这小孩抬头看见这一袭青衣头戴斗笠,好似自画中走出来的小哥哥,立刻转头向着院内呼唤道。
菖蒲站在院外,等着那老者缓步走到门口,这才上前一步,来到了台阶之上。
“小先生可是途经此处要寻个歇脚的地方?”
自院中而来的老者有一头被仔细盘起来的银丝,那带着些针脚细密补丁的衣裳并不显得多么寒酸,那些补丁反而让这件衣服看起来颇为温暖厚重。
“唠扰了,邱大哥可在,我前些日子来了信,今日赴约,来搭个车。”
在菖蒲来的路上起了雨,为了不弄湿这身新衣裳,少年便寻了一间还开着的小店,去里面买了一件斗笠戴着。
看着摘下那斗笠,露出了洁净的脸颊,同时也道明了来意的少年,老人终于将那吱呀作响的门彻底打开,拉着扎着两只总角的小丫头将菖蒲给迎入了小院中。
“家里面简陋,小先生莫要嫌弃,丫丫去烧壶水泡茶。”
老人拄着拐杖返回了院中的躺椅上坐下,菖蒲则是跟着对方走入了这间小院。
这院子他来过,老人和那汉子他也都认识,也正是因为这汉子憨厚老实,他才选了对方,仅以信件和订金订了一个去梁城的位置。
“小先生是来求学的还是途经此地?”
晒着太阳的老妇人看着那向女孩道了谢,随后双手端着依然冒着热气的茶碗,小口小口吞食茶汤的少年,突然询问道。
“算是途经此地,也算是来此求学。”
菖蒲将茶碗放下,思考了片刻后如实回复。
“你应该去看看那位先生的,现在去估计还来得及。
他是个好人啊,可惜了,老太婆我腿脚不利索,这娃子之前也染了病,那里人多去不得了。”
老妇人招了招手,将那扎着总角的女孩招来,叹着气摸了摸女孩的那纤细发黄的发丝。
“路上遇到了那灵柩了,只是人太多我也挤不进去,有这么多人去送,也就不差我这一个了。”
等到那汉子头上绑着白布,和同行之人在沉默中于街道尽头分开,推开自家的木门,跨过那门槛进入院内时。
就见自家的老太太正和一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聊的开心。
或者说自家那向来话不算多的老太太,此刻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对方唠着嗑,对方则是手捧一只茶碗,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
“母亲,是客人吗?”
汉子思索片刻就大概确定了这人的身份,他原以为那个给他送信来,用五十文买了一个去往梁城车位的人会是个手艺人或者是江湖艺人。
毕竟他们这是货队,队伍里面多是一些载重的大车,一路走起来必然不会太快。
柏溪镇到梁城若是快马加鞭两日也就到了,如若马是好马,车也是好车,朝发夕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是他们商队却要走三天两夜,这一路上还要在郊外露宿两日,算得上是风尘仆仆了。
也就得了梁城那边活计的手艺人和江湖艺人舍不得雇一辆马车的钱,又害怕现在外面那依然有些乱的郊野,这才选择受点罪跟着商队一起走。
若是仗剑天涯的少侠,才不会跟着他们车队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看,我这儿子回来了,快快,都快吃午饭了。
这快吃饭了,外面好多饭店都没有开,若是不嫌弃,要不就在这里应付一顿,我那儿媳妇的鸡蛋面得了我的几分真传,最是好吃。”
老太太难得找到了一个愿意听自己絮絮叨叨的人,便不愿意轻易的放走,见这到了午饭的时候,立刻建议道。
商队原本应该是在今日早上就出发的,只是商队中的众人都准备参加菖蒲的葬礼。
但是这批货又要准时送到地方,他们这些拉车的师傅一合计,干脆晚上跑一跑将白天落下的路程给跑回来,但是怎么说都要送菖蒲最后一程。
下午,等到那最毒的阳光被空中的云彩消去了几分毒辣,拉着货物的车队便准备出发了。
他拉的是一批砖茶,这是一位内陆老板的货,因为这四州一郡的大疫耽搁在了柏溪镇。
那老板害怕继续放在这里多生变故,干脆不往西域这里卖了,走东线贩到草原上去卖掉,虽然会亏点钱,但是终归比血本无归来的要好。
“还未问小友姓名。”
老妇人站在门口,略显恋恋不舍的向着那一袭青衣的少年摆了摆手,她对对方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名卿安,祝姓。”
“和那位先生是本家啊。”
老妇人点了点头,看着车队远离,摆了摆手后返回了小院内。
车队为了避开中午的太阳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故而就着这前面的一段好路直接飙起来了车。
汉子原本还害怕这看起来年岁尚浅,细皮嫩肉的估计也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少爷受不住这番颠簸。
但是当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少年正稳稳的坐在这大车后面的板子上,当真是给自己寻了个好地方,看样子还和那个镖局的少年聊的火热。
汉子拍了拍自己的头,暗道一声自己多管闲事,既然对方敢一个人出来走江湖,还敢跟着商队走,又怎么会是一个毫无准备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