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扶风郿县,法氏府邸前宅学堂。
数名年约十岁左右的少年跪坐在学堂内。
每一名少年的神态都十分端正的看着那名手持一卷竹简在最前方佝偻着身形讲述课文的老者。
老者头发花白,头顶戴高山冠,身上灰色略显破旧的长袍洗涤的十分干净,虽然身形佝偻,但身上却有种浩然之气。
“法正,《史记·伯夷列传》当中记载的伯夷叔齐耻食周粟的典故乃是何意啊。”
法真目光落在了学堂内众多学子最前方的一名少年身上。
少年十岁出头,身上穿着一件儒生白衫,五官端正粗眉大眼,跪坐在书案后腰杆笔直。
听到法真的问话之后,少年抬起头看着法真说道:“先生,此典故说的是商亡后避居首阳山,采薇而食,作歌曰:「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终饿死。”
法真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暴商虽暴,但伯夷叔齐二人认为周王以暴治暴,这是以臣弑君的行为,天下一切,当尊尚礼法。
二人平行高洁最终不食周米饿死以表明清高之心,乃是尔等当相仿之高洁。”
坐在下方的法正眉头微微一皱,略作思量然后开口:“先生,学生有问题。”
法真转过身看向法正:“说。”
“可若当朝天下凄苦,百姓食不果腹,为君者荒淫暴虐不分忠奸,那不当以兵伐之,应当如何治世?”
还不等法真回答法正的问题,学堂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
一名中年男人来到学堂内,手里拿着一封朝廷的文书。
“父亲,长安有朝廷文书而来,说是要征辟父亲为三公。”
身着灰袍的法衍躬身冲着法真说道。
法真眉头一皱。
凉州兵马攻破右扶风陈仓和长安之事早已经传遍。
郿县处在陈仓和长安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如今县令早已经归附段羽。
讨贼檄文一发,天下之人现如今都知道段羽要干什么了。
在长安建立西京,用立皇长子刘辩对抗洛阳朝廷。
“荒唐!”
法真一声怒喝,将手中的竹简摔在了一旁的桌案上皱眉说道:“此行此举无异于叛逆,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若此天下必将大乱,若吾从召岂不是从贼?”
法衍面露难色,口中似有话,但却又不敢说出口。
他父亲向来以清高而闻名。
对于段羽的征辟肯定会拒绝这一点他不意外。
可是那人是段羽啊。
如此干脆的拒绝,等同于一点不给段羽面子。
右扶风如今已经在凉州的掌控之下,如果不从.......那段羽肯定会拿出个别士族开刀。
他父亲这么刚硬的拒绝,会不会招来段羽的报复。
坐在堂下的法正看向父亲法衍,眼神当中若有所思。
..............
时间一晃便是五日。
清晨的太液池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如仙宫秘境一般。
身着黑色长袍坐在胡椅上的段羽手持一根竹竿,正悠哉悠哉的坐在湖边钓鱼。
在其旁边放着一个小桌,小桌上摆着热茶还有糕点。
四周相隔数米的地方站着身着盔甲的亲卫以及一身白袍腰间佩剑身后背着宝雕弓的赵云。
“来了,上鱼!”
看着水中的浮漂微微一动,段羽笑着提杆,竹竿立马被拉成了一个弓形。
赵云以及一旁的侍卫都看向了站起身来溜鱼的段羽。
而远处,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停在了距离段羽还有几米远的地方。
李儒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正在垂钓的段羽一脸无奈的摇头。
自从来到长安之后,段羽似乎迷上了钓鱼。
每天早晚必在这太液池边上多少有点不务正业的感觉。
“君侯。”
“干!”
段羽一拍大腿,长线从水面弹出骂道:“又脱钩了!”
“子龙,把本侯的弓拿来。”
赵云扯了扯嘴角然后上前将宝雕弓递给了段羽。
弓开满弦,金箭飙射而出,下一秒太液池当中便翻起了一阵水花。
随后一条中箭的大鱼翻起了肚皮。
段羽笑了笑这才满意的将手里的宝雕弓递给了赵云。
“君侯,别玩了。”李儒走上前去。
段羽扭头看向李儒。
“君侯,征辟文书已经发出去了这么多时日了,前来应招的却寥寥无几,君侯您是一点都不着急啊。”李儒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段羽走回道胡椅跟前,然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意料之中而已,有什么可着急的。”段羽笑着说道:“这些士族有装清高的,有真害怕的,还有待价而沽的,他们无非都是在等。”
“装清高的持重名身在江海之上,心居魏阙之下。”
“真害怕的担心本侯败亡祸连其身举族尽灭。”
“说白了,无非都在观望而已。”
李儒轻轻捋着下颚的胡须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那君侯准备怎么处理这些士族?”
李儒看向气定神闲似乎早已经有了对策的段羽。
“对付这些人,温柔的办法没有用。”段羽饮一口热茶缓缓说道:“本侯就是在等他们拒绝,等他们装清高,等他们暴露心中的恐惧。”
“对付他们,只要一场胜利就足够了。”
“如若到那个时候,还有不从的,那也不能怪本侯了。”
段羽放下手中的茶杯之后缓缓站起身来。
“子龙,准备一下回长安,点兵前往函谷关,想来函谷关以外的朱儁还有皇甫嵩也已经收到洛阳那边的命令了。”
“另外。”段羽看着李儒说道:“之前不说过兴修长安吗,文优你给敦煌那边拟一封书信送去,就说将所有西域的僧侣,以及之前反抗过的那些小国的民众全都押送前往洛阳。”
“这么多免费的苦劳力现在不用何时用。”
李儒听闻之后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好,那西域有十几万的僧侣,用他们来修缮长安在好不过了,不需要支付酬劳,还能节省下来一大笔的开支。”
就在段羽返回长安没有多久之后,数百重甲骑兵一路向东朝着函谷关的方向狂奔而去。
............
“冲!”
朱儁站在阵前,手中的横刀直接在地面上画出一道痕迹大声喝道:“再调三千督战队,三千士卒,如果有人敢退过这条线的,军法论处!”
在朱儁的一声令下之后,身后的大军再次开始调遣。
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开始引弓朝着函谷关的方向逼近。
但由于函谷关前的地势太过于狭窄,而且又有弘农河的阻拦,每次可以攻关的士兵就只有那么一点人。
对于有二十多万大军的皇甫嵩朱儁还有袁基来说,攻打函谷关则是一点兵力优势都占不到。
反观函谷关上。
借着高耸的关墙在董卓的指挥之下城头上的凉州守军固若金汤。
身着厚重盔甲,手里拎着横刀的董卓看着关外密密麻麻的汉军脸上不见丁点的惊慌。
此时城关下已经铺满了一层汉军攻城之后落下的尸首。
“就这点本事也想攻破咱家驻守的城关,哼哼。”董卓不屑的轻哼了两声道:“打到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也休想摸到城头。”
“儿郎们,都给咱家卖着力射,今天晚上好酒好肉的犒劳大伙!”
在董卓的激励之下,城关上的士兵立马嗷嗷直叫的拉弓射箭,将一波刚刚顶上来的汉军又压制了下去。
城关内,没有参与守城的士兵则是将箭矢,巨石朝着城头上搬迁。
董卓在函谷关的正面关墙上,而铁石头还有王二虎两人则是在左右两侧的关墙上率领士兵守关。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函谷关外已经层层叠叠不知道铺满了多少汉军的尸体。
就连弘农河都被染成了淡红色。
攻了一天的朱儁函谷关外,双目赤红的看着不远处的函谷关,咬着牙死死的攥着刀柄听着函谷关上传来的哄笑声和嘲讽的声音。
“公伟,撤兵吧。”
朱儁的身后缓缓走来了皇甫嵩。
两人一同看着远处的函谷关:“当年六国集合数十万大军尚且不能攻破此关,想要攻破函谷关绝非易事。”
“在这么消耗下去,士气低落更不利于之后的战斗。”
朱儁不甘心的转过头道:“都是丁建阳,如果不是他当初守关不利,怎么会让段羽占据这等雄关。”
皇甫嵩摇头说道:“也不能全都怪丁原,当初段羽是从函关古道那边而来,没有弘农河的阻拦,以段羽的本事可以带一少部分人翻阅两侧高原,但我们现在的位置,就算是遣一小部分的人翻阅高原也做不到,只能正面强攻。”
“这里地势狭窄,根本无法展开兵力优势,除非他们主动从函谷关当中出来一战,否则我们就算是有两百万大军恐怕也难以攻下函谷关。”
“段羽的凉州军会从后面源源不断的支援,没有兵员和粮草的困扰,我们根本拿函谷关没有办法。”
“倒是咱们这二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怕是会成为朝廷的负担啊。”
皇甫嵩语重心长的说道。
眼下距离冬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想要在一个多月之内攻破函谷关,难啊!
就当有些气馁的朱儁转身准备和皇甫嵩回营的时候,身后的函谷关上忽然爆发出了阵阵冲天的喊声。
奇怪的朱儁还有皇甫嵩两人转头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函谷关城头上已经插满了一面面段字大旗。
在看到黑色段字大旗迎风咧咧飞舞的时候,皇甫嵩还有朱儁两人的瞳孔随即都是一凝。
段羽来了!
段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