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许久的溟渤二海,终于有了许多光亮,青华所过之处黑山生了草木,恶气了无踪迹,梓余瞧着不见光亮的天空,神色有些烦躁道,“上神,从前的封印当真快消散了吗?”青华目光望向四周,“看来这么久了他还未作出选择,我还当他有多无私,能为所谓的苍生付出性命”,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看来那些神族要头疼了,梓余心满意足的笑着,何为对错?众人只通过三分表象,七分想象去评判罢了,明明那颜的事她也是受害者,最后在世人眼中偏生只是她的错。
忽然,强大的黑气朝二人冲来,梓余连忙筑起防御,脚下那些刚长起来的草木瞬间枯萎,晏九黎带着罗酆山的鬼物挡住他的去路,“我还未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他眼底有深沉的怒火在涌动,“北阴天君这是做什么,别忘了是我替你解除了封印,我想晨星星君教过你什么是知恩图报”,青华神色温和的说着。
晏九黎忽而暴怒,黑沉的灵力只冲他击来,“你不配提她,都是因为你骗她入轮回,害的我们死生无法再见”,青色的漩涡吞噬了黑灵,青华有些怜悯的看向他,“你所见之真相便如落叶与露水那般浅薄,若非我救她或许她只会消散于这世间,又如何再以高阳韶雪的身份体悟这一切”,晏九黎眉头紧皱,“当初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青华目光悠远的看向他,“真相不过是,五星星君都该为这世间而死,晨星也不例外,不过她的作用是封印你,便是因为她进了轮回,我们四极大帝才只好以神力封印罗酆山”,晏九黎神色难看,“到底是谁要杀她?”青华嘲讽的看向他,“何为杀?这不过是天道赋予她的使命,我们这些神族不过是替它维护世间的工具,天道是个没有情感的聋子,它听不懂人的祈祷,只在它的规则中动动手指,世间所有的苦难便接踵而至”。
晏九黎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就连神族亦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青华神情变得淡漠,“真真假假只能用你的心去评判,今日我来是为看看我的老朋友长生上神,他是来此封印你们的,竟没料到你会放任他,果真人心才是最难测”,他绕过晏九黎,朝封印之地而去,晏九黎抬头看看黑雾愈发强盛的山,看来他撑不了多久。
漆黑的山上布满裂纹,泛着金光的岩浆自在流动,不知何时塌陷的地面,好似怪兽般张着大口,青华轻车熟路来到地底,碎裂的石台下长生上神坐在银杏的方位,金色的灵力照着这里暖融融的,而玉衡已化成一具干尸,骨头上搭着薄薄一层青黑的皮,手边的草叶不知何时已经枯萎,孔雀标志处放着枚魂玉,里面的神魂静静沉睡,青华的目光又落在树木标志上,那里空荡荡的交织着几缕蛛网,上面还有几只干瘪的昆虫。
“我的老朋友,我以为你会像玉衡那般祭献自己的神魂,原来你也不过是个怕死的”,青华站在石台中央,长生上神缓缓睁开眼睛,平静没有半点光芒,青华又说道,“那你得感谢我,若非我当初拒绝献祭,我们又怎么活着相见”,长生上神的面容更加衰老,“你到底要做什么?非得毁了这世间不成?”
青华笑容疯狂又凄惨,“这世间的一切踏着我族人的死复生,我自然有权力毁了这一切,可是我这么做并非因为仇恨,所有这一切以天道的规则被动活着,它们痛苦挣扎又恐惧,它们永世轮回,一遍遍循环不得解脱,我毁掉这里不过是给它们自由”。
“一切万物都只是因果循环,天道并未干涉它们的选择,你又如何确定是毫无意义的,这也不过是你的执念,你放不下那些死去的人,你憎恶天道,因此想要毁掉它所创造的一切”,长生上神的声音平淡如水。
“看着世人掠夺、厮杀、离别凄惨的痛苦,便是你们这些神族所谓的意义?你知道曾经的真相,为何我们这些遵守诺言以自己的牺牲去维护天道稳定的人落不得半点好,而那些违背职责与道义的人反而心安理得的活着,既然它的规则这样不公,那我便毁了它”,青华神色带着阴狠走向玉衡,利刃刺进那具干尸的心脏,“曾经依令共同驻守之人早不知消散至何处,而逃跑之人,竟成了最强大的神族,这听起来真是好笑”。
长生上神微不可闻叹口气,“当初世间一片混乱,各氏族并不好管,天道也无法掌控他们,陶唐氏当初的牺牲是该被铭记的,天道在那场征战中也身受重伤,它所在的不过是维护万物平衡”,青华嘴边露出轻蔑的笑意,“万物是生命,我的族人也是生命,最后的选择是它做的,它选择了万物,祭献的是我的族人,这一切不该是你们口中所言的平等,为何我们是被放弃的那方,而如今不是你区区的话语便能抹掉”他神色回归平静,“我不会杀你,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做,若你们肯牺牲最后的神魂,那么这里的封印还可维持许久,若是不肯,皆是天与地皆沉入黑暗,你们所维护的万物将在混乱中死去”。
长生上神的目光落在装着太极上神神魂的玉佩,就算他们牺牲青华也有可能倾尽所有的力量打开封印,皆是世间将沦陷的更快,“若你答应我,待我们死后,放过世间,放过天道,我便如你的愿”。
青华好笑的看他,“我可以答应你,可我不会遵守,这一切是你们教会我的,怎么选择全在于你,不管怎样你都无法改变结局”。
意料之中的回答,长生上神叹着气闭上眼,神力不断修复着封印,青华的神力与他对抗着,沉默良久的晏九黎神色黯淡,过去的真相让他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涨起,心中有个念头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只要他从这里出去便能永世看到相繇,可她说过这世间的一切是美好的,可为了这样的美好被牺牲的也是她,晏九黎紧握双拳,瞧着支离破碎的结界,只要他再出手,罗酆山的一切都能自由。
忽然司禁君匆匆赶来,“天君,先前那位连山神族又来了,他是来杀青华上神的”,晏九黎的目光落在结界上,“别忘了,天道才是凶手”,青华的目光看过来,晏九黎心中本就没有苍生,如今知晓她因苍生而死,眉宇间的戾气更盛,“知道了”,他冷冷扔下三个字,转身离去。
连山越与娀齐站在黑石之上,“结界还能支撑多久?”晏九黎神色疲惫的看向他,“有长生上神在暂且无事”,他伸出手臂拦住连山越,“天道如今在何处?如今这样的困局只有天道能解”。
“天道陷入沉睡许多年,如今由高阳保管,难道我们联手都无法压制青华吗?”连山越思索着。
晏九黎摇摇头,“就算我们杀了青华也无用,结界迟早会破开,除非两位上神主动献祭,可有天道苏醒的办法?”连山越面色难看,“从前邹屠王妃可与天道沟通,如今怕只有阿雪方能唤醒天道,”晏九黎神色闪烁,“你可否去穷桑请天道前来,否则无法解决面前的困境”,连山越并未答应他,“待我先见到长生上神再回去也不迟”,晏九黎有些不悦的正要拒绝,忽然封印处传来阵阵巨响,地下无数黑气开始翻涌,那些沉寂多年的鬼魂自由向外飞走。
“你竟夺了天道的力量”,长生上神的白发悉数掉落,结界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都要破裂的感觉,连山越瞧见青华,沧海化形的水龙便朝其奔去,梓余见状快速迎了上去,青华的神力继续朝结界击去,两人的力量又对抗着,长生上神的力量已消耗太多,状况比青华差些,晏九黎瞧着越来越多飞出谷外的鬼魂,神色深沉的盯着封印,在所有人没料到之时,黑灵帮助青华将封印彻底击碎,数不尽的魂魄凄厉的嘶吼着,冲天的力量击碎整个黑山,四周的岩浆开始沸腾。
连山越怒吼道,“你在做什么?难道你忘了晨星星君的交代”,晏九黎微眯着眼看他,四君率领众多鬼怪将他们团团围住,青华大笑着朝长生上神攻去,娀齐虽不是晏九黎的对手,可仍无畏冲了上去。
四人刚瞧见黑色山脉,便见黑雾以极快的速度向外蔓延,无数鬼魂张牙舞爪的飞出,曾经灰崖上再无人居住,被黑雾吞噬的海鸟如下雨般落下,“不好,这里的结界破了”,如姬神色严肃道,“我们在此阻挡这些黑灵蔓延,你们前去找寻小越,不要与那些鬼物缠斗,将他安全带出便可”,娀简焦急对韶雪说着,韶雪心下不安,与高阳嬑快速朝罗酆山飞去,她浑身有些发冷,不敢想象他一人如何对抗这些多人,嬑握紧她的手方才让她的心安稳了些,身后是如姬与娀简堪比日月辉光的灵力。
“一切都来不及了,快随我走”,长生上神对连山越传音,他立即在黑暗中幻出一扇门,两人抓住他甩出的灵力随他跃进门中,门立即消失,青华以同样的方式跟上,今日是杀长生君最好的时候,他怎会放过,晏九黎在空中画出许多火洞,鬼物们各个追去。
韶雪还未到罗酆山,三人凭空出现在她们不远处,“阿越”,韶雪声音颤抖的喊着,连山越飞到她身边拉着她就朝山外飞去,“快走,他们追上来了”,铺天盖地的木灵朝几人袭来,金色的屏障瞬间展开,两种力量将空间分开,罗酆山从未如此明亮过,“我拖住青华,你们快走,记住一定要唤醒天道”,长生上神目光满含期待的看向韶雪,如姬好似明白他要做什么,“长生君不可,我们需要你方能躲过此次灾祸”。
“爷爷…”,韶雪双眼有些泛红,长生上神的白发已经完全脱落,好似死亡在冬日的树木,“唤醒天道需要时间,你们备战也需要时间,千年前该死去的人多活了这么许久也是天意,假若我能杀死青华也算值得,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看向韶雪,她忽然想起在虖勺山时,与那些山怪灵物交手时常说的话,她坚定的看向他,“可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你是上神可不能败下阵来,我会很快唤醒天道的”。
“爷爷相信你”,他如同从前笑得慈祥,“我留下来与你共同应敌,身为旸谷之主我自然得对抗这些黑暗得力量”,如姬坚定站在长生君身侧,晏九黎的目光死死盯着韶雪,他的黑灵在金色屏障上腐蚀出巨大的洞,几个跃迁来到韶雪面前,“阿繇,别唤醒天道,就是她意图让你魂飞魄散”,他试图去拉韶雪,连山越将韶雪推进他母亲怀中,巨大的水幕将他隔开,“母亲,带阿雪走”。
“不,我不走,既然这样那我们都留下,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杀不死青华”,在娀简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韶雪已手持寒冰剑冲向晏九黎,“还请长生上神收了防御,便让我们看看曾经的上神有多强”,娀简目光落在交战的几人身上,长生上神有些迟疑,如姬知晓她的脾性,遂淡淡说道,“还请上神收了防御,没了封印它们迟早会过去,那现在便能杀多少是多少,这样不是曾经那个独自牺牲的年代”,长生上神迟疑后收起防御,娀简的灵境中出现四个月亮,照着黑雾鬼气森森,娀齐正要出手,只听一道幽幽的女声传来,“娀齐,去就近的城池搬救兵”。
青华有些惊讶,那些人竟然没有抛下他逃走,于是曾经那样的祭献让他更觉不公,长生上神浑身爆发出金光,变成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源源不断地层层朝青华击去,高阳嬑则飞快拦住想要逃跑的梓余,母亲的仇便由她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