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桃也跟她一样,又惊又喜,“芳婕妤和文婕妤都能养孩子,慎嫔不过是位份低了一阶,若有娘娘作保,未必不能养着三公主。”
“且她不得宠,也不能生……若得了三公主,比如珍似宝,当心肝来宠还差不多。”
“有娘娘在上面看着,必不会让三公主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谢润愿不愿意给慎嫔作保。
毕竟……慎嫔的名声是真不好。
就算宫里现在都是新人,不记得她那些旧事。
可皇帝记得呀!
要是皇帝不准,谢润便是说破喉咙,也未必有用。
谢润仔细想了想可能性,笑道:“皇上连二公主都留在文婕妤身边养了,没道理不肯给慎嫔养三公主。”
文婕妤是皇后亲妹没错,可她都没伺候过皇帝,更是夏朝公主。
慎嫔再不堪,好歹也是虞朝人,更是伺候过皇帝。
谢润抬手:“派个人去请慎嫔,本宫想和她聊聊。”
养孩子这件事,终归是要问慎嫔本人的意愿。
小纾笑道:“奴婢这就去。”
谢润抬手,“只先请她过来,说本宫有事想和她聊聊,其余都别多说。”
小纾笑吟吟道:“好嘞!”
等慎嫔来昭和宫时,宝贞正巧睡醒了。
谢润正抱着宝贞在哄。
慎嫔笑道:“听说了早上的事,怕姐姐气着,我早就想来看姐姐了。”
她身边的翠鸟怀里提着个小篮子。
慎嫔从小篮子里拿出一件肚兜,“可想着给宝贞的肚兜快绣好了,只差两针了,索性就拖了会。”
“没想到刚绣好,姐姐就派人来传话。”
原本慎嫔是依照规矩喊陶陶五皇子、宝贞十皇子。
是谢润觉得这样太生分了,和她说了几次,让她直接喊名字,对孩子也好,她才改了口。
慎嫔其实很喜欢孩子。
谢润不善女工,陶陶和宝贞的衣服鞋子许多都是由她亲手缝制。
当初谢润怀宝贞,不能陪着陶陶玩耍时,很多时候也是慎嫔陪着在一起玩闹。
陶陶也颇为喜欢慎嫔。
想来慎嫔因不能生育,对孩子就格外喜爱。
又因和谢润关系好,就把这份遗憾全都填补在陶陶和宝贞身上。
谢润看了眼她缝制的肚兜和虎头鞋,忍不住夸道:“绣的真好,论绣工,你也是宫里数一数二的。”
慎嫔不在意道:“妾身会的不多,只有一手绣艺还算能看。”
“总要物尽其用。”
她这手绣艺还是当年在王府当丫鬟练出来的。
慎嫔也不是那种在意出身不敢提的人。
谢润没先提养三公主的事情,而是和她去看了看宝贞。
见慎嫔开心的逗着宝贞,谢润笑道:“你这么喜欢孩子,该自己也养一个的。”
慎嫔一愣,随即苦笑道:“娘娘又不是不知道……莫说皇上从不来我这,便是我自己的身子,也是不行的。”
这般苦的事她说出来后,也只是云淡风轻一笑过去。
“没事,我能看着陶陶和宝贞长大,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谢润的手轻轻牵着宝贞的手,浅声问道:“你就没想过,自己养个孩子?”
如果说慎嫔前面神经大条,还没反应过来。
那么在听到谢润这句话时,整个身子都不由一颤,目光只剩惊愕。
霎时间,她将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
立马捕捉到文妃降为成文婕妤,怕是不能养两位公主了。
或者是说,不能再养着三公主了。
她的一颗心猛跳,面上强作镇定:“妾身此生若能得一子嗣,便是折寿三十也是甘愿……”
谢润脸色一沉,连忙伸手去堵她的嘴,“够了!”
“这样的话可莫要乱说!”
“不管是谁,都没你自身重要。”
为了养个孩子,就损了自己三十年寿命,听起来是情深意切,可这又把自己置于何地?
慎嫔连连点头,眼底不知何时含了泪意,“妾身若能养个自己的孩子,必然如珍似宝,当命一般的宠。”
“此生,也了无遗憾了。”
慎嫔擦了擦泪,心绪涌动。
她以前从来不敢想,也不能去想养个自己的孩子。
无宠、不能生养也就罢了,偏还得了皇上厌恶,位份更是低的不行。
从王府里进宫的老人,就属她位份低。
如今混到嫔位,还是托了谢姐姐的光。
她如何敢奢望能自己养个孩子?
谁料她在皇宫里头混日子,浑浑噩噩的,把老人一个个熬没了,竟然有了这福气?!
谢润拍了拍她的手,“你既应下,本宫也当为你尽一回力。”
“只你万万要记得自己今日所说的话……”
“虽说是个公主,但你待她好,养她小,她自能陪伴你到老,还你一份恩养之情。”
慎嫔哭的泪人似的,“妾身知道。”
“妾身就算养了三公主,也绝不敢与慧妃相争,定教导她孝顺明理。”
慎嫔哭完,谢润就让她先回去,只不许声张。
她如今只是先看慎嫔的态度。
等慎嫔应下,谢润第二天才正经去了趟御书房。
“皇上,文婕妤被罚,已经降下九嫔之位,可她身边还养着二公主和三公主?”
皇帝被谢润一提醒,也才想到这件事。
他皱眉道:“文婕妤品性不行,朕的孩子确实不能给她继续养着,以后还不知养出个什么性子。”
皇帝一想到皇后被夏朝算计而死,文婕妤竟然还在为夏朝求情,心里就一股子厌恶。
想着是不是降位太少了?
早知道把她降成嫔位了。
谢润:“皇上,若二公主、三公主不能给文婕妤养,可是要放在皇子居?”
谢润顿了顿,“只是如今皇子居就大皇子一个人,二公主和三公主年幼,又性子弱,独居在皇子居,怕是容易受欺负。”
这会皇帝倒不会说些‘谁敢欺负朕的女儿’的自信话了。
他沉思片刻,瞥了眼谢润,笑道:“绥岁可有人选?”
“你往日从不轻易来御书房,若要来了,必定是有要事。”
谢润俏笑道:“妾身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皇后娘娘临终前把二公主托付给文婕妤,想给二公主找个依靠,也想给文婕妤留个依靠,妾身不敢打二公主的主意。”
“只文婕妤懦弱愚蠢,私心甚重,妾身觉着三公主还是不适合放在她身边养。”
“一个婕妤养两个公主,也实在不合规矩。”
谢润认真和皇帝分析,“妾身就厚着脸皮推荐一人,就是慎嫔。”
皇帝垂眸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慎嫔这号人物,眉头不由就皱了起来。
“让她养朕的女儿?!”
这话里明显是嫌弃。
谢润笑道:“故而妾身才说自己是厚着脸皮举荐,还请皇上考虑一二。”
皇帝倒是有耐心听谢润后面的话。
毕竟入宫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谢润举荐自己人。
谢润:“慎嫔年轻时曾做过傻事,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真说起来,慎嫔也没犯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爬床的正主,皇帝可也是其中之一。
偷盗一事,对比起后宫这些人暗害人的把戏,慎嫔已经不要太单纯了好不好?!
谢润:“这些年她在宫里多老实本分,皇上和妾身是有目共睹的。”
闻言,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糟糕,忘了慎嫔的封号怎么来的了。
谢润讪笑片刻,“皇上富有六宫,六宫妃嫔又性情各异,有温柔可人的,也有耿直粗心,更有寡言少语……当然,也有如慎嫔这般爱碎嘴的。”
“可换言之,入宫多年,她只碎嘴一个问题,也就证明她品性无碍,是个可以依托交付之人。”
皇帝看着谢润为着慎嫔长篇大论,只觉得颇有意思。
等谢润说完,皇帝才慢悠悠道:“朕还是头一次见你为一个人说这么多好话。”
谢润也不遮遮掩掩,笑道:“她从王府就跟着妾身,妾身总得为她着想一二。”
皇帝其实就喜欢谢润这样大方坦荡的说话。
也喜欢她性情里的那份温良。
他将人揽入怀中,淡然道:“贵妃甚少替人求情,既然你都开口了,朕就给慎嫔一次机会。”
谢润:“皇上,妾身定会看着慎嫔,也会多加照看三公主,好歹全了她们一段母女缘分。”
皇帝听到这话,到嘴的话一顿,忽然喊了一声:“十安!”
十安公公低头进来,“奴才敬听皇上吩咐。”
皇帝:“传朕旨意,晋慎嫔为慎婕妤,赏百金,玉如意一柄。”
“文婕妤德行不堪,朕怜三公主失母,特让慎婕妤代为抚养。”
“告诉慎婕妤,若她照顾不好三公主,可就白费了昭贵妃的一片苦心。”
十安公公连忙道:“奴才这就去传旨。”
事情解决了,谢润也没直接走。
她瞥了眼皇帝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上前帮着整理。
“皇上公务如此繁忙,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皇帝坐回龙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谢润见状,主动上前替他按揉。
皇帝:“等明年开春,朕就要御驾亲征了。”
谢润手一顿,人怔愣了片刻,胸腔忽然涌现多番滋味,最后只化作一句:“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皇帝握住谢润的一只手,情绪倒十分稳定:“朕会的。”
“这些时日,前朝的人听到朕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一直吵闹不休。”
“今日在大殿上,户部侍郎将淮安和工部侍郎鹿房竟然还打了起来。”
“唯独后宫一片祥和,从没有不长眼的后妃来打搅朕。”皇帝拍了拍谢润的手,满意道:“这是你和静淑妃管理有功。”
要是前朝闹的不可开交,后宫也跟着闹,皇帝可能就会开始‘脾气不大好’了。
他脾气一不好,难免就要找个杀鸡敬猴的。
其实皇帝有时候也不想做的太绝。
可前朝后宫之中,他不做的绝一点,就是别人步步紧逼。
谢润心想后宫都没什么人了,还用得上怎么管?
她嘴上还是说着好话:“皇上心疼妾身,妾身自然也得多心疼心疼皇上。”
说着,谢润愁了起来,“听闻夏朝一年只分两季,不是酷夏就是严寒。”
“妾身心疼皇上到时照顾不好自己。”
皇帝开玩笑似的道:“那绥岁就随朕一同去前线?”
谢润呆住,“妾身也能去前线?”
这年头,贵妃也能上战场随军?
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子,“吓着了?”
他笑的开怀,“朕都能去,你为何不能去?”
谢润有点害怕,但又有点小激动:“妾身还没出过京城呢。”
皇帝看出她的激动,放声笑道:“你还真想去?!”
谢润:“……”
不是你说的吗?!
她要是露出一脸惶恐害怕,满嘴推辞,只怕皇帝又得嫌弃了。
狗男人!
皇帝:“看来绥岁的胆子比朕想的还大。”
谢润嘀咕道:“妾身已经许久没离开过京城了。”
皇帝:“你若想出去游玩,待朕归来,再陪你一同去。”
“只战场刀枪剑雨,于你来说太危险了。”
“你替朕好好管着后宫,待朕得胜归来。”
皇帝说这话时,胸腔自有一股豪气。
谢润从他身上看出不独属于皇帝的热血和野望。
她轻轻伏在皇帝肩头,“那妾身就在宫里等着皇上凯旋。”
皇帝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过了片刻,皇帝忽然从桌上的抽屉里拿出一块玉坠。
谢润本来是随意一瞥,看到玉坠时眸光微沉。
皇帝感知敏锐,问道:“绥岁认识这块玉坠?”
谢润盯着玉坠看了片刻,才缓声道:“十分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是在哪见过?”
谢润认得皇帝手上的玉坠。
这是白芙的。
上一世,白芙得宠,这枚玉坠也闻名六宫。
人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和白芙的定情信物,也见证了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
当时在后宫也算是一则美谈。
谢润只是有些惊讶。
白芙都把日子过成这样了,竟然还有能耐把玉坠递到皇帝跟前?
皇帝漫不经心道:“这是白采女托人送到朕跟前的。”
谢润微微抿唇,“皇上,妾身虽不是那好妒吃醋之人。可您拿着别人送给您的东西在妾身面前晃,妾身会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