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拖着灌铅的双腿立在门外,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的争吵。
“你把东西放下!我说了,你儿子要是不和那女人分手,我是不会去医院的!”
“够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非得这么逼儿子吗?”萧父终于怒了一下,“一大把年纪了,别折腾了!”
“折腾?以为我愿意啊,我现在疼死疼活的是为谁?你那儿子就是个犟种,我说了多少次劝了多少遍,让他离那女人远远的,他听了吗?不逼他,不逼他能行吗!”
“那你逼他这么些天,他就听了?算了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过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你赶紧的跟我去医院。”
“哎呀,你别拉我!我就不信你儿子为了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能要我的老命。都说了,叫你别拽我!”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碎了。
立在门口的萧宇听到这,微微仰头深吸了口气,砰砰砰敲响了门。
门一打开,萧父吓了一跳。
儿子一身寒气,衣裤褶皱,肩背裤腿的位置不知道蹭上什么泥灰,头发乱蓬蓬的,眼里布满红血丝,面如菜色,整个人没什么活气。
“你...你这是……?”
萧宇转了转眼珠,瞟了几眼屋子。
“爸,收东西,上医院。”
萧母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听到上医院,立马回神反抗:“上什么上,你不和那女人分手,你妈我就是病死也不去医院!”
萧宇站在玄关处冷冷地看着母亲,转身前扯动嘴角,缓缓吐出三个字“你赢了”。
那样子看得萧母莫名打了个寒颤。
收拾妥当,萧宇载着老俩口去医院的路上再没说一个字。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父子俩一站一坐等在外面。
萧宇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只留给萧父一个背影,那背影像山,冷硬,孤寂。
萧父走上前,顺着儿子的视线望出去,没什么特别,医院里的车道、院楼。
“你和那孩子...”
“分了。”
萧宇开口的时候依旧盯着楼下的车道,脑子里却在想,这条路林喜走过很多遍,步行,开车,送午餐,送宵夜。
萧父很想跟儿子说说话,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突然,可儿子一句分了就闭口不言,没有一点交谈的意思,萧父只得咽下心中的疑问,站了一阵,回座位了。
两个多小时后,手术灯熄灭,主刀医生出来。
和预估的一样,手术很顺利,在医院住个几天就可以回家静养。
“爸,你招呼妈吧,晚上夜班,我回去一趟。”
萧母还没被推出来,萧父欲言又止,可儿子还不等他说什么,人已转身走了。
萧宇没回出租屋,径直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上还放着一袋牛角包,那是林喜为他准备的。
林喜说他做手术没个定准,不能按时吃饭,办公室里经常备着以防不时之需,当个零食也不错。
他定定的盯着面包出神,大脑清醒,身体却在反抗,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打开小隔间的门,躺到简易小铁床上,他还在想他让林喜教他做小面包来着,林喜答应了却还没教呢。
梦里也不安宁,追逐打杀踩空坠落,睁眼的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嗓子火辣辣的。
一看表,已是下午四点,翻身坐起来,到外间接杯凉水灌下去,他准备回出租屋一趟,晚上上班,怎么也得换套衣服。
父母那边不去了,手术顺利,病情稳定,这里曾是他们的战场,哪里是哪里,俩人比他还清楚,认的人都比他多。
出租屋冷冷清清,打开衣柜,零星的几件。自从住到林喜那儿,他的好些衣服都搬过去了。随便拿了套换上,他去卫生间洗漱。
奇怪,怎么林喜的洗漱用具少了那么多,对了,刚刚衣柜里她的衣服怎么一件都没在?
林喜林喜又是林喜,萧宇盯着镜子,难过又气愤,又不知道气谁。
火辣辣的嗓子迫使他转到客厅找药,抠出几颗胶囊,丢进嘴里,也没倒水,干噎下去。
药箱有三层,粉色可爱系,是他和林喜一起逛超市,林喜挑的,说他房子太冷,得加点暖色调调。
萧宇望着药箱愣神,完全没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身边到处都是林喜的影子,可就是没有她。
高强度的工作,精神的打击,加之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规律饮食,一年四季不生病的萧宇倒下了。
发热、咳嗽、头晕眼花、浑身乏力,同事让他赶紧请假,戏称人们可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感染病毒的。
萧宇觉得很有道理,在萧母住院的第三天告假了,一个人窝在出租屋。
老刘找上门的时候,他吃完药刚躺下,被子没捂热,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敲门声。
甩甩头,烦躁的去开门,刚开条缝,就探进来老刘的一张大饼脸。
“哟,生病了?难得啊,我看看。”
萧宇懒得理他,径直瘫倒在沙发上,兄弟间随意惯了,不用招呼。
“今天没班啊?”萧宇趴在沙发上,问完就是一阵停不下来的咳嗽,听得人肺疼。
“这么严重啊,不行去挂水呗,好歹是个医生,晕家里了可不得贻笑大方。”
萧宇白了他一眼,“你过来到底干嘛?”
老刘终于收起嬉皮笑脸,正经道:“听赵琪琪说你和林喜分了,你妈也做手术了,真的吗?”
“嗯。”
“林喜提的?”
“嗯。”
“她怎么说的?”
萧宇掀起眼皮,不耐地看了老刘一眼:“还能怎么说?不喜欢了,不爱了,不想在一起了。”
“你信了?”
信吗?头昏脑胀,他也想不清楚了。
林喜毫无征兆的要分手,说不爱他,说心里有别人,要他放了她,表情狠厉,态度决绝,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呼啸而至的剖心之痛后,他是想不明白的,怎么突然就不爱了,怎么突然就被分手了呢……
药效上来,强力侵蚀这具被摧残的残破不堪的身躯,人就那么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往日坚毅的面容爬上不正常的红,额发无精打采地黏在额头,被细小的汗打湿,明明很高大的一个人,此刻显得落魄又弱小。
老刘不落忍,想着等他醒来,告诉他好了,虽然答应过林喜,绝不向他透露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