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月松了口气。
同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一同去饭厅用饭。
她知道,倘一开始便同二哥哥说,日后让他尽量少来后院,二哥哥会怕是因自己厌恶了他。
所以只能循序渐进。
好在也算有些用处。
霍云嘉今日则一直兴致缺缺。
下午将下人们都叫到怀徽阁时,她坐在陆执月身侧,也无精打采的模样。
霍明华看得津津有味,由衷地敬佩陆执月,分明只比自己大两岁,可几句话便已将诸多管事婆子与男管事问得满头大汗。
又几句话重新给管事们换了位置。
这些人却没一个会有不服。
甚至还三言两语,问出了从前哪些银子的数目不对,都去了何处。
不过半个时辰,便跪了几个管事,剩下已换了营生的,则纷纷离开。
陆执月也并未赶尽杀绝,将这几个银子数目明显有问题的管事名字记下来,给了他们几个一天时间,明日这时候再来此处同她好生坦白,便将人都给送了出去。
待到怀徽阁安静下来,霍明华立刻上前,眨着大眼十分兴奋:“嫂嫂,你也太厉害了,从前我不是没见过嫡母收拾这些下人,可他们仗着自己是侯府的老人,一个个都嬉皮笑脸的,一点也不严肃,他们连嫡母都不怕,可却怕你。”
霍明华觉得新鲜,自然也十分佩服,一口一个嫂嫂,几乎想将自己贴在陆执月身上。
陆执月让她这哈巴狗的模样逗笑,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用人管人,并非是有威严便可,主要是需要拿捏住他们的弱点,再看看他们擅长什么最怕什么。”
“一个大户人家,最多的便是奴仆,不即便犯错的人多,可也不是能够随便发卖的,尤其是这些知道许多事的管事与家生子,倘卖出去,他们对主家心有怨怼,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秘辛说出,那这主家距离倒台也不远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吐脏,然后更换职位,实在不行,毒哑了卖出去,也并非不是一个好办法。”
陆执月不愿伤人,可并不代表一直会心慈手软。
霍明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了,嫂嫂。”
陆执月应了一声:“那你呢,云嘉?”
骤然有人唤她名字,霍云嘉下意识答应一声,回神便见面前二人都在看着自己。
她猛然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注意到方才面前那些奴仆已全部离开,整个怀徽阁只剩下她们三人,同寻常陆执月身边的下人。
霍云嘉脑子轰隆一声,眼眶瞬间一热。
她方才只顾着想事,竟一句话都未听进去。
顷刻,害怕席卷全身,骤然哆嗦起来:“我,我……”
霍明华瞪大了眼表示吃惊:“姐姐,你刚才不会没听吧!”
多好的机会啊,她姐姐想什么呢!
霍云嘉害怕极了,目光一直落在陆执月手上,不敢抬头直视她。
陆执月见状,再想想霍云嘉今日所有的反应,心中立刻咯噔一声。
这姑娘也大了,可却还从未见过外男呢。
她淡声:“无妨,或许是因上午看了那么多账本累了,反正你们姐妹二人寻常也总在一处玩,有什么不懂的,云嘉你多问问明华便可。”
她起身道:“今日咱们就先到这儿,明日开始,你们二人就不用来得这么早了。”
二人答应下来,一起同陆执月行了礼,便退出怀徽阁。
可到门口时,霍云嘉却停下脚步:“明华,你先走吧。”
霍明华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去?”
“我下午没有好好听嫂嫂说话,白瞎了嫂嫂的心意,我想进去寻嫂嫂,同她道个歉。”
“嫂嫂不会放在心上的。”霍明华想宽慰她。
可她却摇了摇头:“我还是去同嫂嫂说一声,才安心些。”
“行吧。”
霍明华只好放下手。
她知道霍云嘉的性格,太胆小。
若不让她去,只怕今日她都睡不好觉了。
见霍明华离开,霍云嘉才抬腿回了怀徽阁。
此刻陆执月还在游廊下玩猫逗狗。
见她回来,目光中一点诧异都没有,反而笑着招招手:“来看看咱们黑壮。”
霍云嘉有种心思被看穿了的感觉。
款步上前,蹲在陆执月对面:“嫂嫂,对不住,我下午……”
“无妨,谁都有分心走神的时候,你不过是太累了。”
陆执月擦了手,摸摸她脸蛋儿。
“今日,嫂嫂能明白,云嘉你是个上进的,咱们既然成了姑嫂,自然我也不愿同你说虚话。”
“你我二人同岁,如今你却还未曾议亲,你的亲事我也要放心上,或许过不了多久,咱们侯府就需举办场宴会,给你和明华相看。”
“我私心里,是不想见你这好姑娘被随便嫁给一个泥腿子,你将来不论男子身份好高低,都应是其当之无愧的正妻,你可明白?”
霍云嘉忽而便心里一堵。
这话从未曾有人同她说过。
就连自己的姨娘也没有为她打算过。
姨娘胆小,二人始终认为霍云嘉最好的出路,就是给一个年轻且身份尚可的男子做妾。
正妻,她未曾肖想过。
可嫂嫂帮自己想了。
她连连点头,喉咙酸胀的厉害:“谢谢嫂嫂。”
“不必谢我。”
陆执月在她肩上捏了捏。
小女娘消瘦的厉害,摸着也直接能碰到骨头。
可见,前面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低声道:“所以今日没有认真听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大可去问明华,若明华也说不明白,明日仍可来我院子。”
“嗯。”
“回去吧,今日累了一整天,应好好休息休息。”
感受到陆执月的关心,霍云嘉一整颗心都像被泡在热水里,暖洋洋的。
方才想寻陆执月坦白的那些话,也全部胎死腹中。
她点了点头,抓了一下陆执月的袖子,目光之中有些眷恋,感觉对陆庭的不舍仿佛冲淡了些,道了句嫂嫂再见,便带着自己丫鬟离开了此处。
陆执月一直目送她离开怀徽阁。
等她过了拐弯处,再见不到影子,这才忽而松了脊背。
她低了声音,面上多了些严肃:“魏嬷嬷,让人去咱们学士府传话,让我母亲派人将二哥哥接回去。”
侯府的一切,她都可以自己应对,况且说一句卑鄙的,只要有霍听风在这,没有人能动她。
可若陆庭继续在这待着,那就是整个陆家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