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以后,卫明月才红着眼从房间出来。
见方筱染在长廊坐着,便朝她走去。
“今日之事,多谢了。”卫明月声音依旧沙哑,眼尾还残留着一抹绯红。
看到她眸中的泪水,方筱染微微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不必言谢。”
卫明月苦笑道:“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在我眼中,爹爹虽年长,却依旧风华正茂,可如今才知,他早已千疮百孔。”
夜风掠过长廊,吹动方筱染的衣角,她望着庭院里的落雪,声音平淡,“一生征战,于国公而言,安宁随和的离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你要看开。”
说着,方筱染拿出一张方才写好的药方递向卫明月,“我虽救不了他,但至少可以让他走的安宁些。”
望着递来的那张药方,卫明月接过药方的,手微微发抖,纸笺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在雪光映照下泛着清冷的蓝,“谢谢……”
“若无他事,我先行告辞,日后国公若有异,随时可以唤我来。”丢下这句话,方筱染起身离开,见状,卫明月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用极其温和的声音说:“他会与你成婚,我虽意外,但也觉得在情理之中,方筱染,他值得你去好好珍惜。”
这话让方筱染很是意外,方筱染的脚步猛地顿住,衣袖被卫明月攥住的触感清晰传来,她缓缓回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平静。
“你,很了解他吗?”
说来,她都完全不了解顾煜清,因而听到这话确实有些诧异。
卫明月笑了笑,“你在意我了解他吗?”
方筱染一顿,并未回答。
因为她也不知道。
严格来说,是不知道自己对顾煜清究竟存在这样的情愫。
“他对我而言,是天上飞鸟和游云,我无法触及,烈马只能疾驰在草原,而飞鸟注定翱翔九天。”卫明月露出清浅的笑意,而这笑中却潜藏着几分无奈与遗憾。
方筱染闻言,忽然低笑了一声,“没想到这番话居然能从你口中说出。”
“张扬肆意,那只是表象,我的内心可是很柔软的,你不妨与我多亲近一二。”说完这话,卫明月掠过方筱染,朝着长廊深处走去,并对方筱染说:“我还要去给爹爹抓药,就不送你了,那匹烈云马送你。”
倒是很久没有骑马了,方筱染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袖,转身朝马厩走去。
烈云马通体暗红,唯有四蹄雪白,此刻正不耐烦地踏着蹄子,鼻息在寒风中喷出白雾。
见她走近,马儿竟主动低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倒是个有灵性的。”她轻抚马鬃,翻身上马。
烈云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府门。
一路寒霜落在她脸上,可她却浑然未觉。
“好奇怪,自从郡主去了趟荣国公府,回来后很是开心,本以为她会跟卫小姐争吵呢。”
“胡说八道什么,郡主怎会与卫小姐争吵,卫小姐专门来找郡主去看病,自是以礼相待。”
“可卫小姐和二公子毕竟……”
“毕竟什么?”
忽而,一个清澈的嗓音传来。
青兰随口道:“毕竟有过传言……”
话未说完,青兰只觉得全身汗毛竖起,猛地瞥向一旁的紫菊,见紫菊已然跟她拉开距离,青兰惊觉不妙,立即转过身,正好对上顾煜清那双惹人的桃花眼。
“什么传闻,我怎么不知道?”顾煜清笑吟吟的偏头,但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危险感。
青兰双腿发软,舌头都跟着打结,断断续续的解释道:“没,没有的事,奴婢,奴婢胡言乱语,姑爷莫要当真。”
顾煜清温和一笑,“乱嚼舌根,可是要被割舌头的。”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青兰被吓得够呛,尤其是顾煜清面含笑意的说出这句话,格外吓人,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绝望的摇头,“奴,奴婢再也不敢了……”
“那就施以小惩吧。”顾煜清眯眼笑了笑,青兰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直到她被赶出侯府,她才惊觉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青兰抱着单薄的包袱站在侯府高大的朱门外,寒风刺骨,吹得她浑身发抖。
她回头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明白,顾煜清那副温润如玉的皮囊下,藏着的从来都是雷霆手段。
柳府,水榭中,侍女匆匆来报。
“小姐,不好了,青兰被赶出了侯府……”
“你说什么?”
听闻这话,柳如烟眉头紧皱。
她本想给青兰点好处,让青兰替自己做事,却没想到尚未发挥用处就被人给赶了出来,这未免也太过巧合。
可这些事没道理传开才对,青兰也不会傻到自己提前暴露。
“她说,是顾二公子将她赶走的,似是因为她说错了话得罪了顾二公子这才……小姐,青兰求见,您要见她吗?”侍女弱弱的询问,生怕柳如烟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柳如烟当即暴怒,“让她给我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这样的侍女,方筱染留在身边做什么?”
“她若郡主一向疼她,说不定有机会能回去。”
“那就让她想办法回去,往我这跑什么?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和我私下有联系,让她赶紧走,不要在这里碍眼!”
这结果简直把柳如烟给气炸了,总觉得连老天都不帮她,心里很是郁闷。
“青兰被你赶走了?”方筱染本在挑拣药材,听到顾煜清跑来跟她说青兰已经离府,这让方筱染很是不解。
前世青兰确实背叛了她,但这一世尚未发生此事,方筱染自是没有理由将人赶走,倒是没想到顾煜清出手竟如此之快。
谁知顾煜清一脸坦然的来了句,“她说话我不爱听,留着她惹我烦心吗?”
“你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方筱染感到震惊。
顾煜清耸耸肩,随手拿过方筱染喝过的茶杯,饮了口,“不然你以为为何我这院子就这么几人。”
“他们都是被你赶走的?”方筱染有些不信。
难道不是因为他不受侯府重视,所以连伺候他的下人都少吗?
不对,想到这,方筱染忽而意识到,此人即便不受重视,也不缺钱,便是不通过侯府自己也能买些下人伺候。
如此想来,难道真是因为他要求极高,院中没几个下人?
怎么感觉不是这般,可她又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答对一半。”顾煜清神秘一笑,这反倒让方筱染越发好奇,忍不住问:“那另一半原因呢?”
顾煜清眸色清浅,笑意动人,“有的被当做了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