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两个齐齐地盯着宋知了那边,谢今宴投过来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温鹤屿稍微估摸了一下距离,确定说坏话应该传不到那边人的耳朵里后,低声在谢今宴耳边复述了刚刚的事。
听到宋知了直接把人精神海毁了,谢今宴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惊讶,刚准备说话,一声厉喝就砸向他们——
“温鹤屿,谢今宴!”
“说我坏话呢?!”
温鹤屿:“?”
谢今宴:“...”
温鹤屿不可置信地看着谢今宴:“她听力这么好的吗?”
谢今宴默默地转过身。
他觉得他现在多回答温鹤屿一句,他等会就要被宋知了多炮轰三句。
宋知了噔噔噔地跑过来,开口就已经给温鹤屿定了罪:
“好啊学长!”
“我辛辛苦苦去给你报仇,结果你竟然在背后说我小话?!”
她捂住心口,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
“果然,这段感情只有我一个人在付出对吧!”
温鹤屿脸上闪过短暂的空白,一副被砸懵了的样子。
宋知了的嘴上输出实力很强,这是公认的事情。
温鹤屿虽然见识过,但是都是旁观者。
看着宋知了和朱雀它们斗嘴,还能笑几声。
结果现在她对面的人变成自己,温鹤屿就有笑不出来了。
“我错了。”
督查组组长一向在正确的场合说该说的话。
“行吧。”
“嘎?”
刚飞过来准备看戏的青龙猛地在空中一个急刹。
什么鬼,就这?
翠绿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宋知了,似乎是很不满意她的做法。
宋知了全然当作没看见。
那边一人一兽又叽叽喳喳地吵开,温鹤屿靠在墙上,嘴角勾了勾,眼角漾起笑意。
视线未转,当触及到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眼角的笑意缓缓回落,某种沉重的东西在眼底悄然散开。
”怎么了?“谢今宴见他表情有点不对。
”你说...如果你知道一件事的结果,但是不知道发生的原因,那要怎么阻止呢?”
谢今宴侧眸看着他。
如果是别人问出这句话,他可能就认为是突发奇想。
但问的人是温鹤屿。
他的异能很难让人不多想。
情绪在眼底翻涌,最后却还是被人压了回去。
克制的暗潮终究凝固成冰川裂隙的幽蓝
“等待。”谢今宴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温鹤屿挑了挑眉。
“展开讲讲?”他虚心讨教道。
“精准的末梢干预,是对抗未知因果的最高效策略。”谢今宴说:“远比盲目的全局控制来得有用。”
拿多米诺骨牌举例,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看起来吓人,但是想要停止其实很简单。
你不需要按住每块骨牌,只要在最后三块前抽走其中一块,整个连锁反应就会停止。
温鹤屿轻笑一声。
真是和宋知了如出一辙的答案。
熟悉的话语好像依然在耳边——
“原来不是和你讲过周易吗,那现在再给你科普一点。”
“六十四卦每卦六爻,唯有动爻能改变卦象走向。”
“而改变命运的本质是找到将变未变的那一爻”
”不要老笑着逃避命运啊。“少女拖着长长的语调,面容在阳光下模糊不清:“你以为你在趋吉避凶,殊不知,这也是你命里的一环。”
“可是做末梢干预也是需要筹码的。”温鹤屿将所有的重量都靠在墙上,眸子微敛,让人看不清神色。
“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就只能看着它走向毁灭。”
就像小时候那场车祸一样。
谢今宴长久地盯着他,眼尾的折光在不稳定的白炽灯下明明灭灭。
他忽然开口问道:
“你需要筹码?”
温鹤屿一愣。
“算是吧。”他说。
“行。”谢今宴直起身,然后径直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脑袋上一直忽明忽灭的白炽灯终于还是罢了工。
白炽灯管发出最后一声垂死般的嗡鸣,青白光线在谢今宴侧脸割裂出明暗交错的裂痕。
黑暗终于吞没了这个角落。
玄武和青龙一来一回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却安静到可怕。
谢今宴定定地看了温鹤屿三秒,然后低头将左手的袖子撸起。
温鹤屿低头看去,只见一块紫色的图腾赫然浮现于白皙的皮肤之下。
浅棕色的眸子猛然瞪大。
温鹤屿的喉结在阴影中滚动,他后撤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管道。
“你...”他抬头看向谢今宴。
虽然之前早已在预言里看到过某些画面,但当事实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温鹤屿却难以控制住心里的不可思议。
五位至高神之一的欺骗之神,竟然真的选出了祂的神使。
象征着诡计与谎言的至高存在,率先打破了千年的沉寂。
“什么意思?”温鹤屿深吸一口气,直直地和那双眸子对上。
谢今宴的神色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生的脸色如往常一般沉静,丝毫不在意自己扔下了多大的炸弹,他只是淡淡道:
“这个当你筹码,够吗?”
如果你的筹码不够,那我再来增加一笔重量。
普通人往往确实很难改变命运的轨迹,那如果出老千呢?
温鹤屿的睫毛在黑暗中颤动,像掠过寒潭的鸦羽。
他忽然抬手按住锈迹斑斑的通风管,指腹传来的刺痛感让人愈发地清醒。
“够了。”低笑从喉间溢出,带着一丝荒唐感。
欺骗之神的神使,不会有比这更有重量的筹码了。
“不怕我说出去?”温鹤屿问。
神碑早就亮起,属于赫伽的名字更是在某一个夜晚亮起巨大的光芒。
但是到现在人们都没有找出祂的神使。
难怪...
能躲过那么多双眼睛,也就只有谢家了吧。
“不怕。”
谢今宴的话过于果断,让温鹤屿自己都升起了些疑惑:
“为什么?”
少年的话过于坚定和坦然,带着温鹤屿自己都理解不了的无畏。
“因为命运说,我们注定是同谋者。”
温鹤屿哑然。
\"现在,\"谢今宴微微抬眸,眼底暗纹渐深:\"方便告诉我赌局的筹码要押在哪吗?\"
温鹤屿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耳边就先听到了宋知了疑惑的声音——
“这是什么?”
黑衣人的衣服被风刃割开,露出了之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皮肤,连同他的手腕。
视线无意中往地上一瞟,宋知了发现了他手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
温鹤屿和谢今宴闻声走了过来。
谢今宴落后温鹤屿半步,前面的视野被遮挡着,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男人手腕伤的情况。
而当温鹤屿和宋知了一样蹲下身想要查看的时候,冒着红光的东西倏然闯入紫眸的视野。
“那是监测环。”
谢今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鹤屿和宋知了准备伸手的动作双双一顿。
“监测环?”宋知了疑惑道:“是干嘛的?”
谢今宴:“监测生命体征的。”
宋知了终于明白对于眼前东西的眼熟是从哪里来的。
在幻境里的时候,她在曲文琼的手腕上见过。
但这一般不都是给病人用的吗?
“他哪需要这东西。”宋知了嘀咕道:“他刚刚要杀我的力度,可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
谢今宴不置不可否。
温鹤屿低头看着监测环,总有种很强的违和感。
生命监测环一般只出现在需要被特别看护的对象身上。
但是面前的这个人明显不符合身体状况需要被监测那一类。
那么...
如果特别看护这一条依然成立,那么又是谁需要他的身体信息?
监测环反复亮红光,这表明身体机能已经快跌下临界值了。
温鹤屿的匕首卡在监测环缝隙里时,宋知了闻到空气里突然弥漫的苦杏仁味。这是军用塑胶炸药受热的前兆,她在爆炸课上闻过无数次。
不好的预感瞬间染上心头。
宋温鹤屿正在检查黑衣人腕间的监测环,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温热的余温,整个世界突然陷入死寂。
他最后的记忆是谢今宴快步走来时飘起的衣角,像黑夜里折断的鸦羽。
......
耳鸣比痛觉更早苏醒。
宋知了躺在满地玻璃渣上,视线里漂浮着絮状的灰烬。
\"咳......\"宋知了吐出嘴里的水泥碎末,左耳传来潮水般的嗡鸣。
她摸索着去够滚落的手电,光束扫过周围的瞬间突然僵住——
温鹤屿倒在三步外的血泊中,左手仍保持着将人推开的姿势,谢今宴离得稍远,脑袋垂着,怀里护着两个小孩。
宋知了低骂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建这个地方的人丧心病狂,干这档子事的人也丧心病狂!!!
她可不相信一个地方会这么随随便便爆炸!
耳鸣还没有完全褪去,宋知了现在多走一步恶心感就多一分。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温鹤屿身边,闭眼压下了些眩晕感,然后低头查看他的伤势。
后背满是玻璃渣,宋知了闭了闭眼。
爆炸时候的情形不难想象,温鹤屿应该是用后背帮人挡住了炸开的玻璃。
“真是服了!”
宋知了在储物手镯翻找一圈,没有找到能用的东西。
“囤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囤些有用的,我是蠢蛋吗!”
事实上,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而宋知了是真的被自己气到了。
她抹掉脸上的灰尘,决定回去以后就往镯子里塞各种绷带和药品。
还有草药,全部狠狠种,她要炼丹!
人的无助往往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最能体现,宋知了咬了咬牙,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能包扎,只能将视线投向脏兮兮的衣服。
伸手将温鹤屿腰间的匕首取下,正要往衣服上划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
谢今宴拦下了她的手。
男生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本就白皙的肤色现在更是一片惨白,额间还沾着一抹血色。
他蹲下来的时候身体不稳,宋知了赶忙扶了一把。
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安抚的眼神先一步到达。
谢今宴将手覆上温鹤屿的背部——
“止血。”
淡紫色的能力缓慢将伤口笼罩,鲜血流出的速度瞬间减缓。
“只是可以暂缓伤势。”谢今宴咳嗽一声说道:“还是要尽快包扎。”
两个人合力把温鹤屿扶到旁边,和两个小孩放到一起。
宋知了甩出水符浇灭蔓延到附近的火舌。
喘了口气,谢今宴和宋知了还没来得及交流什么,第二次爆炸声再次炸开!
这次是离他们稍远的区域。
咽了口口水,宋知了尝试压住卷土重来的耳鸣。
“要赶快离开。”谢今宴压住喉间不断上涌的血意道。
宋知了:“我那边区域的小孩已经都撤离了,你呢?
“A区的小孩不多,都是实验人员。”
宋知了点点头。
“那就还剩这里了。”
宋知了扫了一圈,火速做下决定:“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去。”
现在温鹤屿和两个小孩都陷入了昏迷,必须留下来一个人守着。
“不行。”谢今宴拒绝道:“你留下来。”
爆炸依然在发生,停留在原定可控变量远比去其他地方来的多。
这点没有人会不清楚。
见宋知了满脸不认同,他一把把她的卫衣帽子掀起来,盖住了她的视线。
手指没有马上从帽子上离开,而是往下按了按。
“听话。”谢今宴的轻叹中带着明显的无可奈何:“你的灵力消耗太多了。”
他深知面前人底色里的倔强,不给她个所以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宋知了的脸色一直不错,这也是让人觉得她活力满满的原因之一。
但是从她把黑衣人带回来,脸色就没有红润过。
经历过刚刚的爆炸,甚至唇色也跟着苍白了下来。
那只乌龟训话的时候谢今宴听了一耳朵,知道了宋知了的消耗也快到临界值了。
“之后还要你带我们出去。”
这句话彻底把宋知了想要反抗的心给压下来。
谢今宴说的不无道理。
她的灵力确实消耗太大了,要开承受多人的传送门,可能最多只能用一次。
“行吧。”她撇撇嘴。
话说玄武和青龙它们跑哪里去了。
宋知了这才想起自醒来以后就没看到过它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