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见过长公主殿下。”随宫人过来的张宿,手中提着医箱,上前来拜见过阿璀。
阿璀瞧着她一身月白色浅淡衣裳,袖口束起,十分利落整洁地装束,反倒是将她这个人的气质衬托得更加清冷。
张宿看着是个严肃清冷的人,好像不好亲近的样子,但先前只见过一面,阿璀便奇异的对她颇有些说不上来的好感。
“张娘子快不必多礼,请坐。”阿璀请她近前来坐下,笑道。
张宿低头谢过,这才上前来。
她先是小心地与阿璀把了脉,又问了她近来状况如何,后一一做了详细记录。
阿璀先前受伤,心肺上的问题经过这半年的调养,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如今既然要治疗耳疾,身体康健自然是最好的。
“殿下身体还算康健。”张宿将记录的细节又另誊抄了一份,又道,“待妾再观察几日,若无其他问题,家父便可进宫为殿下施针了。”
“多谢你。”阿璀笑道。
又让人上了茶水,只做闲聊,问道:“瞧着张娘子这样年轻便娴熟医术,实在钦佩,不知张娘子芳龄?”
“妾今年二十有八。”张宿答。
二十余岁的女子,确实是最靓丽的。
张宿虽气质清淡,容貌也算不上上佳,但任是谁瞧着她,都该会觉得这是个美好女子。
“张先生在西域多年,张娘子一直跟随张先生左右吗?”阿璀又问。
“是,妾自幼随父行医。”张宿言答之间照旧是一板一眼,好似少有其他情绪。
这样冷冷淡淡的一问一答,好似也没什么趣味,就连阿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宿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阿璀显然也不是个热衷于闲话的人。
本想叫人带张宿去休息,低头却忽瞧见张宿衣上花纹。
淡绿的叶片浅紫的花色,阿璀来了兴致,仔细辨认了两眼,笑问:“张娘子衣上,这是远志?”
若是作为药材的远志,或许许多人都认得,而这花样并非根茎,而是花叶,若非特别留意过,怕是寻常人也难认出。
“贵主认得?”张宿显然难得有了些许诧异神色。
其实怀阙先生也通医术,但阿璀于医术之上没什么天赋。
她跟着她祖父这么些年,连点医术的皮毛都未曾学到,也就是自己看书看懂些药理,对大多药材也能分辨。
“往年看书颇杂,什么都翻看两眼,先时的《本草经》、《本草经集注》、《本草图经》、《神武药典》等我也略翻看过,所以记得些。”阿璀笑道。
“《本草经》、《集注》、《图经》之类倒也罢了,那《神武药典》倒是平平,没必要浪费时间去瞧那个。”
说起这些,张宿显然颇有兴趣,也不似方才那样清冷,整个人显然有了些许鲜活。
阿璀便与她请教起些许药理来,于是二人便这样聊起来。
张宿倒也不藏私,但凡阿璀问起的,她几乎毫无保留,一一讲给阿璀。
自此后,阿璀对张宿的观感更好,甚至将先前自己在观文殿翻到过的一些孤本的医书药典,也都翻出来借给张宿研读去了。
而得了珍贵医书药典的张宿,对这位看起来十分尊贵故而不敢靠近的长公主殿下,也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
张宿在春和宫住下,后来几日每天都会过来给阿璀探脉,并查看记录阿璀对声音的感知如何。
闲暇之余,阿璀便照旧与她探讨药理,阿璀觉着只这短短几日,自己于药学上的知识丰富不少。
十二月十八日的时候,张谧至春和宫来给阿璀行了第一次针。
行针的时候,晏琛与崔寄也在,晏琛更是守在里面寸步不离。
自张谧起针开始,晏琛一口气便未曾放下过。
看着阿璀自额前至脑后脖颈,密密麻麻的银针,他更是紧张得不敢靠前。
比之晏琛,崔寄看起来倒是淡定许多。
然而更淡定的还得是阿璀,她盯着满脑袋的银针,看着自家忐忑不安的阿兄,颇有些嫌弃,想让崔寄拉着他出去等,但晏琛却坚决不同意。
第一次行针倒也快,不到半个时辰,耳后的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
阿璀觉得麻麻的头皮松快了许多。
晏琛凑上来,关切问道:“觉着如何?”
“没什么感觉……”阿璀道。
“什么感觉都没有?”
“才一次行针,自然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效果,陛下与贵主不必着急。”张谧收拾了银针,解释道,“总是要些时间的,再行几次针,大约便会有些效果了。”
确实也没指望一次便有什么效果,待宫人送走张谧后,晏琛显然平静了许多。
“我先时也问过张先生,这两个月先行七次针,若无意外,阿璀大约便能更清楚地分辨出声音来了。当然或许也还无法像常人一般交流无碍,但只要能有好转都是好事,咱们如今且耐心着些便是了。”崔寄笑道。
“是哎,我不着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习惯了,好与不好也没什么所谓。”阿璀眉眼弯弯,“不过我也相信张先生呢,总归一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