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璀还未至宣政殿时,便遇着来传话的宫人,说是前面朝议已经散了,这会儿卫国公已经被送至甘露殿去了。
于是,阿璀忙又往甘露殿去。
及至甘露殿,只见宫人往来如常,有太医正从偏殿出来。
黄栌看了阿璀一眼,很有眼力的上前去,拦住那两位将要离开的太医正:“两位医正请略站站,我们公主有话想问您呢。”
那两位医正瞧见走近前来的阿璀,也忙上前来以礼见过。
“卫国公如何了?”阿璀笼着袖子,藏在袖子中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她心中有些紧张,崔兄长腿上的陈年旧疾本就无法治愈,如今若再摔到那里,可怎么好?
“殿下放心,卫国公并无大碍,只是扭伤了脚。”太医正禀道,“只好生休养些时日,便无大碍了,殿下尽可放心。”
阿璀分辨着对方的话,得到这样的回答,才略放下心来。
然而眉头未展,她又问:“他原先腿疾……可有因此加重?”
“这倒没有,冬日里衣服穿得多,卫国公因腿疾需要保暖,故而又穿了护膝,所以方才一摔并未再伤到膝腿。”太医正道。
阿璀点点头,道了谢,便往屋里去了。
一进去屋内,阿璀便瞧见屏风前榻上坐着的崔寄,腿上盖着件羊皮衾,严严实实地从膝盖一直包到脚上。
而他旁边晏琛正拿着块狐狸毛做成的护膝在手上瞧,笑问崔寄:“你怎么就用这么个狐狸毛做护膝?这杂色且不说,况皮毛不算厚。先时也给了你不少皮毛,羊皮、貂皮、狐狸皮,虎皮甚至上好的金线狨的皮毛也有,怎么不用?”
“这皮毛虽质量不算上乘,但用习惯了,还算柔软。”崔寄接过来,与旁边的一个放在一起。
阿璀瞧着那杂色的狐狸皮毛做的护膝,一下子便认出来,好像是先时在蜀中时,自己给他的那两块。
“阿璀怎么来了?”晏琛转头,看到过来的阿璀,又笑向崔寄道,“她这几日闭门不出,连我这里都不来了。必是你摔伤的消息传到春和宫去了,不然她怎么会这样急忙忙过来。”
阿璀也没留意晏琛说的什么话,她的目光从那狐狸毛护膝上挪开去,看向崔寄,偏头问道:“崔兄长无碍?”
“无碍,就是些微扭伤,医正给上了膏药,过几日便好了。”崔寄语气轻松,好似当真没什么问题。
“怎么会摔到呢?”阿璀有些担心,他是因为腿疾愈发严重,以至于连站稳都困难,所以才会摔倒的。
崔寄好似看出了她心里的担忧,笑解释道:“方才朝议毕,从殿内出来,一时没留意阶前积雪,这才滑了一跤。”
“还好只是扭伤,若是膝盖再摔到地上,那就严重了。”阿璀松了口气。
“可不是!”晏琛埋怨:“先时散朝时,我瞧着大雪也恐他行路不便,便让他略等等,让魏廉送他去,谁知他与旁人说着话就离开了。好在摔倒的时候,身后有人扶了一把,不然若是从阶上摔下去,可怎么好?!”
阿璀瞧了瞧崔寄盖着衾被的腿,隐隐约约修长的轮廓:“崔兄长的腿疾……根治不了吗?”
阿璀的这个问题,让晏琛有些沉默,不知该如何去答。
反倒是崔寄笑容如故:“哪里还说到什么根治不根治了?你瞧我素日里不照旧行动如常?不过就是冬日里难过了些,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崔寄虽说得这样淡定,且不说晏琛,便是阿璀也是不信的。
阿璀隐约知道他这腿疾是先时战场上落下的毛病,若是当年能好生休养,或许还无碍,但偏偏那些年又四处奔波,哪里能有片刻休闲。
这样一年年拖下来,或许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如让张谧张先生瞧瞧?医圣之名在外,或许在腿疾上也能有些办法?”阿璀忽而想到张谧,便道,“还有张先生的女儿,张娘子,跟随张先生多年,想来也得张先生传承。恰好她如今正在春和宫,不如让她先来给崔兄长瞧瞧?”
阿璀是知道崔寄府里有专门为他看护治疗腿疾的大夫的,但如今张谧既然在京,不如也请来一试。
“张先生已经给我瞧过了。”崔寄道。
当时张谧第一次来宫里为阿璀看诊之后,晏琛召见了张谧,先是问了阿璀的情况,后也请张谧往望园跑了一趟。
“张先生怎么说?”阿璀惊讶。
然而也只片刻,只观阿璀如此看重崔兄长,既然张谧在,想想也知阿兄定然会让他为崔兄长看一看的。
“张先生也没说什么,只说让照旧如常注意保养便好。可见我这腿疾,并没什么大碍的。”崔寄笑道。
他这话显然有所隐瞒,纵然阿璀未曾看出来,晏琛显然是知道的。
他看了崔寄一眼,知道他许是不想让阿璀担心,平白生出忧虑,故而也没有开口。
其实崔寄早就不奢望能治好这年年折磨自己的腿疾了,如今便是天下名医在跟前,能让自己行走如常,不再恶化严重下去,已经是件幸运事了,哪里还敢奢望恢复如从前?
阿璀观他二人神色,若有所思,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晏琛本想让崔寄留在宫中休养,横竖没两日便至年节了,若是有事相商还方便些,但崔寄却坚持要回去。
晏琛无法,便让魏廉备了车辇,又命身边千牛卫护送。
“我送崔兄长回去。”阿璀心血来潮,忽然道。
“外头雪大呢。”晏琛佯怒,“你崔兄长不听话,冒雪也要回去,你又折腾什么?”
“阿兄不放心兄长,我也不放心啊,所以我要亲自送崔兄长回去。”阿璀笑嘻嘻道,“正好顺便我还想去看看祖父呢。”
又抱怨道:“祖父从来都不来春和宫瞧我,所以只能我去瞧他了。正好快到元日,我给祖父送些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