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时胜天上身腾的一下子弹起,鼻子嗅了嗅。
时远这才拿出早已藏好的酒瓶子,嘿嘿道:“我妈刚好去镇上了。”
“这不整两口?”
时胜天当即就乐开花了,一下子跳下石阶,去灶房拿来两个小碗过来。
“嚯,爷爷您这可以啊,这还能大蹦呢。”时远微微惊道。
随即给时胜天倒上一碗。
时胜天直接是一饮而尽,摸了下粘着白胡子的嘴角。
“哈哈!带劲!”
“再满上!”
时远再给时胜天倒满一碗,然后自己也满上一碗。
喝了一圈后,时远开口道:“爷爷,您年轻时候都干过什么黑事啊。”
时胜天皱眉道:“你小子用酒套你爷爷话呢。”
时远讪笑一下,说道:“您老说自己是江湖骗子,小时候回回讲故事有头没尾的。”
“您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啊,不会真是江湖骗子吧。”
闻言,时胜天来了劲头。
“胡扯!当年那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胜天老半子!”
“那掘坟下地都是家常便饭。”
时远一听就双眼一瞪,面露惊愕之色。
爷爷真干过这事啊!
“爷爷,那咱家怎么一点东西都……”
“没剩下呢。”时远笑嘻嘻道。
时胜天说道:“有东西哪能留给你,地里东西不传代。”
“别说你了,你爸他们都没见着。”
“那您讲讲事儿呗。”时远说道。
时胜天面红耳赤的,瞥了一眼时远,神情浅笑。
“讲讲就讲讲,都是陈年往事了。”
“上次来家里的老田,知道不?”
时远想了一下,说道:“田永璋?”
“哎对了,他侄子家那些事儿真和您……有关系啊?”
时远声音渐渐压低。
时胜天苍老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笑容,但还是感觉他在嗤笑。
“我现在都洗手不干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老天看不过去,想收他来了。”
时胜天说的很随意,但其中深意时远一下就能听出来。
这不是时胜天干的还能是谁干的,时间哪哪都对得上,但可惜就是没证据。
只听时胜天接着说道:“你爷爷我年轻的时候啊,刚结婚没两年,你老太他们就走了。”
“那时候咱们国家又穷,咱们日子都不好过,我在镇上做了几年工,但家里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后来正赶上你奶奶怀你爸呢,这有了娃子得吃点好的,见见荤腥啊。”
“但那时候哪有那么多肉来的是吧,只能掏兜用钱买。”
“那钱哪来呢,就做工那几个钱?连几斤面都买不起。”
“后来正赶上老田他婆娘闹麻子病,也需要钱,但他和我半斤八两差球不多。”
“但是呢,这后来我发现他走了一个月,去城里给他婆娘的病看好了。”
“哎——那我就发迷了,这老田从哪弄来的钱。”
“后来我套他话,这小子家里留了件老物件,他找路子给当了,换了几百块钱。”
“几百块?”时远下意识疑惑道。
时胜天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几百块在那时候都了不得了。”
“也就是那小子这个事才让我想起了你老太的那些当当儿(干过的事)。”
“给人家看风水嘛,咱祖上传下来的本事。”
“你老太在我还没结婚时候重病缠身,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就把那些个本事和那一……”
说到这里,时胜天突然止住,随后又接着说道:“教给我了,祖宗的本事不能丢了传承不是。”
时远皱眉道:“爷爷,什么本事啊?摸金啊?”
时胜天打了个哈哈,语速加快,摆手道:“反正就那点事儿。”
“这后来老田家里也有了娃子,这都急等钱。”
“我那时候也年轻,就和老田商量要不去干点来钱的黑事儿。”
“但老田开始也不答应,这种事多损阴德。”
“然后您就自己干了?”时远问道。
时胜天说道:“哪可能呢,那种事不是一个人能干的了的。”
“后来老田婆娘怀着娃子,本来身子就弱,营养不良,病又复发了。”
“那就没办法了不是,干脆就找到我商量去蹚一道险路子(铤而走险)。”
“那时候干这事被抓到可是要砍头的!”时胜天猛地瞪大眼。
接着时胜天又有些无奈道:“但这也没其他路子啊。”
“我和他俩人就下了一回地。”
“我负责找地方,他负责善后。”
“老田那个害怕的样儿!哈哈哈!”时胜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后来搞出来点东西,他跑了半个月给当了,换了两百块钱。”
“我就拿了五十,剩下的全给他拿走给婆娘看病了。”
“就这么着,你奶奶她算是喝上一顿土鸡汤,家里生活也宽松点了。”
“那后来呢?爷爷,你俩就干这一票啊?”时远追问道。
这时时胜天突然面露严肃,说道:“你觉得可能吗。”
“这来钱多快,出去一趟顶我一年多工钱。”
“后来又干了几回,发展到四五个人一道干,加上后来你二叔出生之后身子有病,哪哪都需要钱。”
“我这技艺也是越发娴熟,那时候咱家跟村里的土皇帝一样。”
“有钱!你爷爷膨胀啊,连名号都改了。”
“啊?改名号?”
听到时远的疑问,时胜天说道:“你爷爷我以前其实叫时天胜。”
“这字和名都是从族谱里排的,你老太就这么给取的。”
“您自己给改的胜天啊?”
时远惊道,这天胜和胜天俩名字听着可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后者也太猖狂无禁忌了。
闻言,时胜天笑着说道:“其实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改的名号,老田在外面也不叫他现在的名字。”
“我原来在外面躲,才给改了名号,最初叫时胜一。”
“但后来回来之后咱越做越大,一年咱家就盖了这小平房。”
“那你爷爷就更膨胀啊,直接改了名字叫胜天!”
“天老一,地老二,那我也不认当老三!”
时远竖起大拇指道:“您真牛。”
“牛个屁啊,干的都不是人事儿,糊口啊。”
时胜天笑了两下,摆手道。
“爷爷,那我爸和我叔学了本事没?”
“您不是说这是祖宗的传承。”
时远问道。
然而听到时远的话后,时胜天脸上的轻松直接消失不见,转而黑着脸道:“你臭小子的套话套没完了!”
“那我能让他们再去下地啊!什么狗屁祖宗传承!不积德的东西都是!”
见时胜天突然恼怒起来,时远惊诧一下,随即讪笑道:“爷爷,您老别生气啊。”
“我爸和我叔也不是因为您才出了事,这都迷信的说法。”
“那不然以前干摸金不早绝后了是吧。”
时胜天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啊……”
“那是他们的命数。”
说完时胜天突然正色看向时远,目光坚定道:“远小子,你可别给我打这本事的主意。”
“你爷爷就是带进棺材埋进土里,也不会传给你。”
“爷爷,您看您说的,这现在还哪用您这本事去啊,黑事儿都给您干完了不是。”时远挠挠头道。
时胜天嗤笑一下,说道:“干完?华夏文明五千年,更迭几百代,老祖宗的底蕴没那么浅。”
“爷爷就送你一句话。”
“咱家的人,宁可跟天犯忌讳,也别和人过不去!”
时远有点摸不着头脑,说道:“爷爷,您这话说的有点嚣张啊,老天爷您都不怕。”
“哼哼,老天爷?天和人,一定是人更恶!”
“好吧,对了,爷爷您那柜子里锁的到底什么玩意儿。”
“不会是罗盘和那啥铲吧。”
时远搓搓手,好奇加激动道。
时胜天面色铁青,给了时远脑袋一巴掌,愠怒道:“赶紧滚蛋!好好上你的学!”
“整天净想这些歪门邪道!”
时远揉了揉脑袋,说道:“歪门邪道您还那么宝贝。”
“真别是传家宝什么的吧……”
“再说拿棍抽你小子的!”
时远连忙好声好气道:“啊行行行,不惦记您宝贝了好吧。”
时远即便妥协,时胜天还是很严肃认真道:“我再给你说一次啊。”
“那个柜子你碰都不能碰!我没跟你开玩笑,真打断你腿!”
时远摊手道:“您也得追得上我啊……”
“嘿!你混小子的!你试试看了!”
时胜天说的就要扎起架势。
“好好好,不碰不碰……”
“谁想碰您那宝贝的死人头。”
时胜天重新坐下,眼神十分有力的瞪了时远一眼方才收回。
“你小子突然过来给我灌酒套话,一准是没安好心!”
“说说吧,你小子又有什么花花肠子。”
时远坦白道:“也没什么吧,就听了一些我爸给人家看风水的事。”
闻言,时胜天身子陡然直起。
“你说什么!”
“以前!以前!”时远连忙道。
但时胜天还是脸色微怔,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时远接着说道:“我听说我爸原来在京城给人家看手相看风水啥的,还挺准。”
“您以前又是给人家算命的,这不想知道知道咱家的祖传本事是吧。”
时胜天缓缓呼出一口气,问道:“天易给什么人看风水和手相了?”
时远说道:“以前京城一个家族,人要盖cbd,我爸给动了点东西,帮了一把。”
“不过现在他们家已经从京城消失了。”
“手相就是苏意小姨,还挺准的,我看比您强,青胜于蓝啊。”
时胜天没有在意时远的调侃,而是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在打听你爸的事?”
闻言,时远微微一惊,随后也不隐瞒道:“嗯,我爸死的也太迷了。”
时胜天闭上双目,心中有些刺挠起来。
良久,时胜天才开口道:“你想弄清楚你爸以前的事,没什么关系。”
“但我再告诉你一遍,千万不要和人过不去!咱家不怕天,就怕人。”
“弄清楚了给我吱个声,让我也搞清楚再死。”
“我他娘当年就接了两盒灰!老子俩儿子就没了!艹他个贼老天!”
时远脸上抽笑一下,说道:“爷爷,您这一会儿怕人,一会儿怨天的,这还带骂娘的……”
“我艹他m的!骂烂他个贼老天!”
时胜天又骂了一句才爽。
“得得得,您骂爽了就行。”时远说道。
而后时远陪时胜天喝了最后一碗酒。
时远这下可以确定老头儿是真有本事,不是江湖骗子。
而且这本事也肯定传给俩儿子了,就是不知道时胜天说的不怕天怕人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