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幕,此次回京便做了两手准备。
这也是他和文举分开两路的原因,如果皇上想对云王府不利,文举在外面最不济还可以逃回北疆,皇上也会因此三思而后行。
昨天紫珏保证过,绝不会对云王府有任何处罚,但是他心里依然没底。
云平的一番话让朝臣们怎么想?
他犯的可是诛九族的重罪,皇上不追究,朝臣们会吗?
想到此,云王跪拜道:“云平确实是父王血脉,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一直没有入宗谱。
父王离世前曾给他一笔财务逐出王府,因此他虽是云王府血脉,却算不上是云王府之人,还请陛下明鉴。”
这时右相穆长枫站出队列,躬身道:
“北戎吞并大央国蓄谋已久,云王府因其特殊地位,应该早就被北戎国盯上了,才会出现世子换郡主,王妃卧病十几年的情况,云王府在这场蓄谋中无疑是最大受害者。
云平虽为云王府血脉,但外界鲜有人知,可见老云王并不承认他是王府之人,其名字没有入宗谱,按照我朝礼法,他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云王府人。
所以他所犯罪行理应与云王府无关。”
他的话音刚落,九皇叔随后站出来表示赞同其所言,紧接着御史台几位大人也纷纷站出来支持云王。
兵部尚书王大人瞧了瞧形势,干脆也站到这一边。
如此一来,认为云平所犯罪行与云王府无关的朝臣占据了差不多一半。
当然也有人不认同,那就是血脉宗亲不可分割,血脉里存在这种通敌叛国子孙,就该诛全族,否则,保不准日后还会出现第二个。
众大臣议论纷纷,柳相内心忐忑,不清楚柳家将会面临何种命运,此时根本没有心情参与其中。
坐在龙椅上的凌景傲拍了下龙案,沉声道:
“云平勾结北戎,冒充云王,陷害叶国公府通敌叛国,欺君罔上,罪大恶极,明日午时处以剐刑,以正国法。”
说到此,凌景傲顿了下,目光转向一旁的柳丞相。
“柳丞相身为朝廷重臣,肩负辅佐天子治理天下的重任,却不为国为民考虑,事事以自身利益为重,计较个人得失,在背后不能好好引导紫轩,反而鼓动其拉帮结派,为得皇位不择手段,助长他的行为越来越乖张,最终走上不归路。
明知紫轩与北戎三王爷勾结,却不加以制止反而助纣为虐,怕事情败露,又在朝堂上来个大义灭亲。
像这般虚伪狡诈、阴险毒辣之人,怎能担当起丞相之职?即刻罢黜其丞相之位,全族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柳丞相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边磕头边哭诉道:
“皇上,臣冤枉啊!紫轩所做之事,老臣全然不知,这么多年老臣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陛下开恩啊!”
凌景傲冷哼一声,“你的功劳就是撺掇朝臣,在背后营造自己的势力,朕看你的野心不小,锦年,你即刻带人去丞相府,没收一切财产,封府!”
立刻有人上来架着柳丞相,开始脱官服、摘官帽。
柳丞相目光捕捉到凌紫谦,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呼救道:“宸王殿下,您快救救老臣。”
凌紫谦怎么可能管他呢?连正眼都未瞧一下,对着那两人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下去!”
“老臣都是听信王爷之言,才会如此,你不能言而无信,这般无情。”
可惜他说再多也没有用,若把心思放正,哪怕王爷也不能左右他一国之相。
曾与柳丞相一伙的官员们,惊得一脑门冷汗,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皇上会一改往日的温和手段,雷厉风行,处罚之重令他们汗颜。
很怕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当中一个,此时谁还敢站出来求情?
皇上威严的声音又在大殿响起:
“云清颜虽然是被人利用,但是知情不报,继续与他们合谋,甚至以假孕来骗朕,其罪当诛,与紫轩一起先关进死牢,听后发落。”
殿内站立的侍卫立马将二人带走。
凌紫轩目光落在紫谦身上,还没有看到他受到惩罚,不甘心,接收到紫珏的目光,要说的话又咽进肚里。
朝堂上鸦雀无声,众大臣都低垂着头,不知道皇上接下来要处理谁。
静默了有一会儿,凌景傲轻咳一声,沉声道:
“即日起恢复叶家国公府的地位,左相一职由穆长枫代管,册封嫡长子凌紫珏为太子,掌管六部、监管朝政。诸位爱卿可有意见?”
刚严惩了柳丞相,谁还敢说有意见?没看见今日的御林军都在外面严阵以待吗?顺应圣意才是明智之举。
大臣们呼啦跪倒在地,“皇上圣明!”
凌紫谦也跟着跪下,再一次见识到父皇的偏心。
凌景傲满意地点点头,“都起来吧。”
顿了会儿又道:“北戎想吞并我大央的阴谋,能这么快败露,皆因明将军。
不但夺回失去的五座城池,这几个月更是大败北戎军,一举夺下北戎,从此北戎国将成为我大央国的一部分。
明将军的功劳有目共睹,而他就是云王嫡子,云王府真正的世子,云王当初不慎遭云平所害,导致城池失守,叶家蒙冤五年之久,虽有失职之过,却非有心之举。
何况其儿子明文举的功劳远远抵过这一过错,因此云王府不但无罪而且有功,从今日起,封为镇国王!”
原先只是镇北王,如今变成镇国王,其地位又尊崇了几分。
众大臣不由心生羡慕,云王真是生了个好儿子,一人拯救一府,他们怎么就生不出这样的子孙呢?
云王连忙叩头谢恩,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凌景傲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今日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叶家冤案终于洗清,想到叶皇后,心思不由一动。
正如珏儿所说,敏儿一定希望光明正大地看着娘家兴盛,而不是从此要隐姓埋名地过活。
思及此,高声道:“还有一事,朕要在此说明,朕中蛊那些时日,柳贵妃欲对皇后不利,紫珏救母心切,将其带离皇宫。
如今叶家冤案已清,朕也该将皇后接回宫中,重掌六宫,母仪天下!”
皇后竟然是诈死,这……这已经违背了祖宗律法,哪怕是皇上也不应该如此行事吧?
大臣们左顾右盼,有人想站出来说几句,一想到柳丞相的悲惨结局,感受到皇上扫视过来的凛冽眼神,瞬间憋住了,他们可不想步其后尘,
皇上今日是铁了心要独断专行。
朝中局势已变,凌紫珏就是未来皇上,谁敢反对皇后回宫,别说是头顶的乌纱难保,弄不好家族也会跟着遭殃。
就在这时,穆长枫站出来,躬身道:“臣等愿意恭迎皇后回宫。”
有带头就有跟风的。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柳丞相时代已经过去。
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们,别的本事可能不见长,见风使舵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于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接连响起:“臣等恭迎皇后回宫!”
凌景傲暗暗呼出一口气,果然如紫珏所言,一国之君不能因规矩礼仪而被朝臣们掣肘!
“好,诸位爱卿若无其他事宜,退朝。”
总算摆脱这个压抑环境了,谁还敢提出什么事宜,众大臣纷纷离去。
“云王,你且留下。”云王刚要转身便被皇上叫住,心里难免生出一丝紧张。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皇上指了指旁边椅子,“坐下来说,五年不见,与朕都生疏了不成?”
他的语气一如曾经时的随和,云王连忙躬身道:“臣自知有罪,实在是有些惶恐。”
凌景傲“诶”了一声,“朕都说你无罪了,又何须挂在嘴边?”
云王听话地坐到椅子上。
凌景傲询问下他五年的谷底生活,随后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那就是北戎那边的状况,顺便问了下温迎。
紫珏看上的女子,未来的一国之后,他必须要了解清楚,若是不行,紫珏再喜欢,他也不会同意。
虽然只有当日出手相救那短暂的接触,却也留下了很好印象,一路上又从南宫微那听到一些,不明白皇上问起她是何用意。
云王沉思片刻回道:“此女武功极好,听文举说军事才能也非一般,不骄不躁,温婉大气,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若为男儿身,必能封侯拜将。”
这样说倒也没有夸大其词。
凌景傲闻言暗暗点头,紫珏的眼光果然不错,如此他就放心了。
唇边带上丝笑意,忽又严肃道:“北戎那个三王爷和萧侧妃估计从暗道返回北戎,朕担心北戎再被他们夺回去,早知如此就不该让文举回京了。”
说到这儿,摇摇头,“既然已经回来了,便无需再折返回去,朕也想看看那个温迎的能力,是否能顶的住,想好给世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云王微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还没有,若能得陛下赐名,是臣之荣幸。”
凌景傲哈哈笑道:“名字都叫了这么多年,还改什么,干脆换成云姓算了。”
云王颔首,“臣也有此意。”
……
明文举得知云王府安然无恙,于傍晚时分回到将军府,五万大军暂时驻扎在府内。
云王并没有回王府,安顿好后,一家人坐在书房里,云王将今日朝堂之事说了一遍。
明文举倒是没想到皇上这次处事如此果决,直接将柳丞相一家判了流放。
比起斩首,流放听起来似乎仁慈许多,殊不知有几人能真正坚持走到流放之地?
即便侥幸到达目的地,养尊处优、身娇体贵的柳家人,能过得了处处受制于人的艰苦困顿生活吗?
流放最终带来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更多时间去感受绝望的折磨。
云王府未受到任何处罚,反而封为镇国王,位高权重可不是件好事,等事情结束,准备申请去北疆,远离皇城才有更大的自由空间。
云王面带微笑轻声道:“待王府略作修缮,便为你举办认祖归宗仪式,也该将你的养父母接到京城了,这些年对你的养育之恩,我们需当面致谢。”
南宫微一旁点头,“确实该好好感谢他们,我之前说过要认春桃为义妹,以后定会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
明文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曾经期望的一家团聚,终于要实现了吗?
自己身份已经公开,确实该将他们接到京城享福了。
一家人聊了很久,云纤特意配了副药膳给云王调理身体,对于这个儿媳,云王也是从心底里满意,喜欢。
对于三王爷和萧侧妃的离开,明文举并不想即刻返回北疆,他相信温迎和孙茂四人能应付过来。
皇上有意问及温迎,一定是紫珏向皇上提及了,若能守住北戎,擒住那兄妹二人,无疑会令朝臣刮目相看,成为太子妃便不会因身份而被质疑。
第二日,明文举正式参加早朝。
朝臣们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同于以往,曾经对他不冷不热、甚至略带轻视的官员们,一个个满脸堆笑,主动上前示好。
这便是身份不同带来的效果,虽然他还是那个二品将军,农门出身与王府世子能一样吗?
众人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就在这时,赵公公声音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凌景傲龙行虎步,今日气色特别好。
身后的叶皇后凤冠霞帔,高贵典雅的气质、仪态万千的风采,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振。
果然是皇后,一国之母,举止神态绝不是柳贵妃或闵贤妃可比的。
昨日傍晚,紫珏便将皇后送进宫中,叶家冤情平反,帝后重归于好,两人相谈甚晚,今日却不见疲惫之色。
人逢喜事精神爽!
皇上心情好,所以朝堂氛围难得地如此轻松,一副君臣和谐、其乐融融的场面。
凌紫谦低垂着头,身旁不远就是紫珏,重新回到太子之位,他身上仿佛笼罩一层不可取代的光芒。
心中气愤不平,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假意恭喜他。
本以为等他们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曾想棋差一招,事情没有按着自己所预想的发展。
不过他还有机会,那个皇位早晚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