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月见赫连齐一改方才谦逊有礼的态度,言语间露出些许锋芒,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和心虚。
但是话既然出口,便没有再收回的余地。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太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天齐正经的大家闺秀在婚事在定下之前,向来都是秘不外宣的,太子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并不代表没有。”
“太子口中的那位姓江的姑娘,也不过是因着出身商贾,又是和离之身,这才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与摄政王闹出了些风流韵事,正好教太子知而罢了。”
宁远侯府的及笄礼后,君九宸便不顾她的反对,将嘉和囚禁了起来。
父亲也整日在她耳边说起君九宸野心勃勃,从未将苏家放在眼中。
甚至……苏子尧的死,也同他脱不了关系。
父亲还说,他连苏家的嫡子都敢杀,如何能保证来日他不敢动烨儿!
虽然对于父亲的话,苏瑾月并不全然认同,毕竟至今为止,她能看得出来,摄政王是全心全意在为烨儿铺路的。
霍都将军与上官太傅,一文一武,也对烨儿教导的极为用心,她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几个月来儿子一天天的变化。
所以,君九宸并未将烨儿视作傀儡。
何况他若真有那个野心,当初又何必非要先扶烨儿上位?
她虽然算不上聪明,但在宫中待了这些年,这些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懂一些的。
父亲定是因着苏子尧的死,心怀怨恨,这才想借她的手,替苏子尧报仇。
可苏子尧是个什么人?从小便是个混不吝的,没少欺负过他们母女三人。
他死了,她恨不得拍手叫好才是,又如何会因为他而开罪摄政王。
只是那时,她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君九宸这个人,不是那般好控制的。若要让他死心塌地的追随烨儿,摄政王这个位置,远远不够。
也就是那时,母亲忽然入宫寻她,说翎儿竟似乎对摄政王有意。
她想着翎儿那张与她相似,却比她更为年轻、貌美的脸,当下便有了自己的盘算。
若是君九宸娶了翎儿,他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翎儿能嫁给心仪式之人,烨儿的位置也能更有保障,岂不两全其美?
所以,他便让母亲告诉翎儿,摄政王也对她印象很好,自己会替她做主,成全这门婚事……
毕竟她相信,这门婚事对于君九宸来说,也是有益无害的,便是她没有同他商议便擅作主张,他也一定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如此想着,苏瑾月的心渐渐沉稳下来,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自信与笃定。
“太子既然熟知我天齐的风俗,便也该知道如摄政王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不过是事常事,如何能仅凭一个江姑娘,便能断定本宫是无中生有,敷衍于你呢?”
只是这番话刚说完,方才那位漠北使臣席上的老者却在看了一眼赫连齐后,再次站了起来,语带愤慨。
“太子,方才老臣便说了,太后分明是轻视我漠北,不愿将苏家二小姐下嫁,这才百般推辞,太子如今总算信了吧。”
“什么同摄政王议亲,早不提晚不提,偏在您求亲之时才提起!这还不够明显吗?”
而后,他那带着褶皱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定定的看向苏瑾月所在的位置。
“可我漠北十万铁骑也不是吃素的,天齐不是有言道:士可杀,不可辱,若太后今日执意要辱我国太子,这和亲的聘礼……恐怕便要换成云梯车了!”
此言一出,殿中的气氛不由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朝中的大臣们虽然远在上京,可对漠北骑兵的凶猛程度也是有所耳闻的。
如今天齐内乱刚平,小皇帝又尚且年幼,若是漠北人当真卷土重来,怕是……不好应对。
想到这里,吏部尚书魏知行不由上前一步。
“太后,既然苏二小姐与摄政王只是在“议亲”,那便是还没有定下亲事。”
“既然赫连太子对苏二小姐情有独钟,不如太后便成全了太子?”
“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苏二小姐乃太后近亲,若能以和亲之策平息战乱,结两国之好,岂不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虽然怀王叮嘱过,让他们做壁上观,不要因着此事让太后心生不满,可眼下的情况却不同了。
若是君九宸当真与苏翎儿定下婚约,那他们便彻底绑在了一起,再无怀王的可乘之机。
他身为魏家旁支,虽然靠着丹书铁券,免遭魏皇后牵连,可君九宸仍旧借着魏皇后的过错,让他们魏家元气大伤。
他们魏家也早就同君九宸撕破了脸,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君九宸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至于太后那里……
此事过后,他还能以自己为天齐安危直言进谏的由头搪塞过去。
而见魏尚书忽然站了出来,很快便有许多文臣附和,奏请苏瑾月以大局为重。
刑天明瞧着这副局面,眸光微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按耐了下来,并未出声,只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
苏瑾月见方才还默不作声的群臣忽然便转变了态度,却不是替她周旋,反而替漠北人说话,不由心中大怒,她猛地站起身来,凤冠上的珠帘剧烈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可她嘴唇动了动,看了皇位上早已同样面色发白的小皇帝。
最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觉心中发苦。
难道……当真没有别的选择吗?
一个是她的亲妹妹,一个,是她儿子的江山社稷,教她如何选?
同时,她心中也生出了一丝隐隐不满。
漠北使团入京,本该是摄政王亲自出面应对的,也只有曾大败漠北的他,才能压住漠北人的气焰。
这些,也是他身为摄政王的本分,他既然选择了烨儿,便该想到这些。
可偏偏,他却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们母子,私自出京……
否则,她也不必被逼到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