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月见赫连齐三言两语便将话绕了回来,心中愈发焦急,可此事事关两国邦交,她也不能太过一意孤行,只得按耐下心中的急切,继续出声道。
“太子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只是本宫这个妹妹自幼顽劣,恐难当太子妃重任,太子若当真有意……不如从我天齐贵女中另择一德才兼备之人。
“如此,方不辜负太子一番交好之意。”
苏瑾月以为自己已然将话说的十分明白了,可赫连齐却连脚步都未移动分毫,只目光如炬的继续隔着珠帘看向她的位置。
“太后过谦了,陛下虽年幼却已有帝王之威,太后亦是凤仪万千,苏家的女儿,又怎会差?”
“而且孤入京之后曾远远见过苏二小姐,虽只一眼,却是惊鸿一瞥,至今难忘。”
“若得苏二小姐为妻,孤定当珍之重之,绝不辜负。”
“还请太后成全!”
此言一出,坐在席间的苏翎儿面色顿时煞白,攥着绢帕的手微微发抖。
和亲漠北?
她自然是不愿的。
而且,她心中……已然有了一个人。
她不知漠北太子口中的这惊鸿一瞥究竟是真是假,却在那日,在侯府及笄礼上,亲身体会过这四个字。
长姐与母亲也说十分赞同这门婚事,长姐还说,摄政王对她印象也极好,若非摄政王贸然出京,或许今日,便是她与他缔结良缘之时。
那时,她也能成为摄政王与长姐,与烨儿之间关系的纽带。
她知晓自己胆小怯懦,帮不上长姐的忙,可若能嫁得如意郎君,又能替长姐,烨儿分忧。
她此生无憾。
可怎么突然……
苏翎儿想着,手愈发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茶盏溅出两滴酒水,在绯红裙裾上晕开深色痕迹。
苏瑾月此时也显然被赫连齐这一番大胆的表白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将目光扫过殿内众臣。
“既然太子如此诚意,哀家也不好独断,不知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而后,她便将目光在下坐一扫而过,似乎是等着有人站出来反对。
可在坐的朝臣多数已然得了怀王的授意保持沉默。
因着宋易手上的把柄倒戈的朝臣又因着如今宋易生死不明心存侥幸,左右摇摆,看着怀王一党都静默不言,他们又怎会贸然开口。
是以殿中只余一片死寂。
苏瑾月见状心中大急,忍不住再次开口暗示道。
“ 众爱卿有何意见,大可直言。”
可回答她的,依旧是死一般的静默,让苏瑾月头一次感受到,何为孤立无援。
而就在此时,漠北使臣团的座位上却传来一个突兀的笑声。
而后,一位身着青衫的老者便忽然推开酒盏站起了身,青铜酒樽在青玉案上撞出清脆声响。
“太后娘娘,我朝太子殿下一片诚心求娶,言辞恳切,诚意十足,太后却一再推诿,不知是何用意?”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珠帘后隐约的身影。
\"莫非太后与贵国如传闻一般,将我漠北视作蛮夷?这才百般推诿,不愿将亲妹下嫁?\"
宴会气氛忽然便因着这一声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丝竹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赫连齐却在这时假惺惺的伸手制止了那位老者。
“老师,不得无礼!”
“此次联姻,不仅是为本王求娶心上人,更是为止干戈,为两国百姓谋福祉,太后明辨是非,又怎会如此轻视我等。”
“老师且坐下,孤相信,太后一定会成全孤的一片真心的。”
苏瑾月如何不知道赫连齐与漠北国师这是在联合起来唱戏给她看。
可她也知道,自己一旦松口,便会将翎儿送入万劫不复,所以,她绝不能就此妥协。
而此刻,能让翎儿免遭此难的人,只有她自己。
如此想着,苏瑾月脑中思绪翻涌,沉默片刻后,一个念头终于在她心头浮现。
她知道这样有些冒险,可事已至此。
她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苏瑾月想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平息了一下呼吸后,才忽然叹息了一声。
“太子所言哀家明白了,也罢……原本今日摄政王不在,哀家本不想提前将此事公之于众,不想竟惹来了这样的误会。”
“其实,哀家之所以无法应太子所求,并非有意推辞,而是……哀家这妹妹正同摄政王议亲。”
“这一女,又岂能二嫁,所以,本宫也只能代翎儿谢过太子抬爱了。”
苏翎儿听到长姐这番话,紧攥的手指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只是她的眼中也有一些迟疑。
长姐不是说此事尚未来得及同王爷提起吗?如此……
会不会不好?
可是她心中又有一些隐秘的欢喜,因为虽然长姐是因着漠北人的咄咄逼人才不得不拿摄政王当挡箭牌。
并非罔顾他的意愿,擅作主张。
他……
应当也能体谅吧……
她知晓如今外面都传摄政王看上了那位商户之女,可只要届时她大度一些,过门后主动替他将那位江姑娘纳入府中,算作弥补,他应当也会满意的。
如母亲所言,她并非不容人的,只要那位江姑娘瑾守本分,她也不会为难她,会同她好好相处的。
而苏翎儿的念头走到这里的时候,赫连齐的声音已然再次响了起来。
他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听到君九宸的名号,显出几分不满来,眼神微眯的看向苏瑾月的位置。
“哦?摄政王?”
“孤与摄政王也算“老熟人”了,此次入京数日,虽然未见到他的人与他叙叙旧,却也有所耳闻,他如今正同一名姓江的姑娘颇为亲密……却与苏二小姐却并无任何瓜葛。”
“太后莫不是拿着摄政王当幌子,敷衍于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