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小棠表情如常地刷着手机，车内其他几个人小心地交换着眼神。
“小棠，”范俊哥小心翼翼，“感觉好点没？”
“还好。”小棠举起那只包裹严实的手，竖起一根露在纱布外的手指头：“看，丝毫不影响刷手机。”
“那就好，”范俊哥挤出一个笑，看起来像哭似的，“其他呢？有没有哪里不好？”
“嗯……”小棠低头看了看，“这个裙子不好。有点丑。”
几个人一齐看向王蒙。王蒙身体一僵，一边开车一边局促地看向后视镜：“那个……我这不是着急么，就拿了店里最贵最鲜亮的一件，这才配得上田小姐不是……对不住啊田小姐，直男审美……”
小棠耸耸肩：“没事，多看看也有点顺眼了。”
一路再没别的话。到了小区，下了车，几个人默默走进电梯。
“筱甜他们都在吗？双胞胎也在？”小棠突然问。
“嗯。”范俊哥观察着她的表情，“要是你不想说话，要不我先把他们疏散了，你再回去？”
小棠想了想：“算了，我要是不露个面，怕他们惦记着。走吧。”
离家门越近，小棠便愈发焦虑，下意识躲在范俊哥身后。范俊哥察觉了她的不安，心里发紧，却没戳破她。
范俊哥叩响了门。门开了，小棠缩在范俊哥身后，感觉他身体瞬间僵了一下，整个人紧张起来。
“李，李叔叔……”范俊哥结结巴巴。
小棠一惊，从范俊哥身旁探出脑袋，李叔叔正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们。李叔叔身后，筱甜和袁柳正探头探脑地看向小棠，着急地挤眉弄眼。
“我听筱甜说，小棠受伤了？”李叔叔一边急切地问，一边侧开身子，好让他们进门，“怎么回事——”待范俊进来后，李叔叔一眼看见小棠包裹着的地方，瞪大了眼睛。
“怎么搞的，”李叔叔不安地蹙起眉心，“伤的原来这么重吗？书雅！”他冲屋内喊了一声。
妈妈出现在玄关尽头。小棠眼神躲闪，心里慌乱，肖黎在后面轻抚她的背安抚着，示意她别紧张。
妈妈走过来，皱眉查看了小棠的手，又抬头看了眼肖黎已经处理过的手臂上的伤口，问她：“你们一大早出去干嘛了？”
小棠心怦怦直跳，支支吾吾，眼神儿直往范俊哥那瞟。范俊哥心领神会，赶忙解围：“韩姨，我们——”
“小俊，你别说，”妈妈严肃地看了眼范俊哥，他闭上了嘴。她又看了眼后面的肖黎和夏致，眼含警告。“小棠，你自己说。”
“我，我们去……”小棠脑袋一片空白，慌乱中看到妈妈背后筱甜和袁柳一边狂使眼色，一边用口型无声地给她提示，一边动作夸张地举着一只手，做着包扎的动作。
小棠先是愣愣地看着，然后突然明白过来：“我们去……去包扎，对，妈，我受伤了，范俊哥他们带我去包扎了。”一旁的范俊哥和肖黎连连点头。
妈妈背后的筱甜袁柳拍着胸脯大大地松了口气，对她满意地竖起大拇指。
妈妈眼神柔和了些，但似乎还不是完全相信，眼睛又看向手上的纱布，皱着眉头拉着她手腕，一直拽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小棠看到，朱辰君他们几个全都规规矩矩地在客厅坐着，面色乖巧。
待几个人都陆续坐下，妈妈坐在电视旁的按摩椅上，把所有人尽收眼底，一派审讯的架势。李叔叔有些紧张地拿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小棠。
妈妈严肃地环视一周，眼睛突然定在小棠身上，皱眉说：“你这裙子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条丑裙子？”
小棠急中生智：“昨天生日肖黎送我的。”
肖黎一怔，然后尴尬地笑了下：“是我送的。直男审美……”
妈妈又难掩嫌弃地看了眼裙子，进入了主题：“小棠，你说说，你这伤怎么搞的？”
小棠眼神又直往筱甜那边溜，筱甜急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开口。这监考老师都盯着呢，她想作弊互通答案，也办不到啊。
朱辰君突然呛着了似的，使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看小棠看向他，他一边咳嗽，一边往茶几上摆着的酒瓶那使眼色。
妈妈眼睛狐疑地看了眼朱辰君，朱辰君咳声渐小。
小棠咽了口唾沫，谨慎地说：“就是我们开派对来着，喝酒了，我又有点醉，不小心把酒瓶摔了一地，就把手划到了。”
“划到？单是划伤怎么会包扎得那么夸张？”妈妈审视着她，“刚刚小君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真的……”小棠小声嘀咕，朱辰君确实是这么编的呀。
“那你呢，肖黎？你也那么巧的被划到了？”妈妈怀疑地看向肖黎。
肖黎突然被点到名，赶紧坐得更端正，说：“是挺巧的，我这也是不小心划伤了。”
李叔叔以一种洞悉一切的犀利目光盯着肖黎，肖黎心虚地垂下眼睛。
妈妈显然不想轻易罢休，看了眼干净的地板，说：“碎了一地的玻璃，这么快就收拾干净了？”
英杰举起手：“韩姨，我收拾的，一早就把垃圾丢出去了。”
妈妈眼神又看向茶几，估计是为了演的逼真点儿，朱辰君特意放了十来个空酒瓶在上面：“扔垃圾只扔了碎玻璃，故意留几个空酒瓶是留给我看的？”
英杰嗫嚅着：“嘿嘿……空酒瓶忘了顺手带上了……”
妈妈瞟了眼酒瓶，又严肃地问小棠：“你喝了多少酒？”
小棠忐忑地说：“三……四瓶。”
“四瓶？”妈妈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挺能喝的呀，我平时怎么没看出来。这会儿还醉吗？”
“有点儿。”小棠眯起眼睛，假装宿醉。
“你过来。”妈妈朝她招招手，她不情愿地走过去。
“张嘴。”妈妈一脸严肃地凑近嗅了嗅，“没有酒味。”
完蛋了。眼见要露馅了，范俊哥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对不起，韩姨，我们撒谎了。”
妈妈眼神嗖地杀了过去。小棠不敢置信地看向范俊哥，这就要招了？
范俊哥咽了咽口水，说：“韩姨，小棠确实没喝酒，她是为了替我打掩护才骗您的。昨天晚上是……是我和肖黎打起来了，我们俩都喝了酒，有点上头，因为一点小事就打起来了，还碰碎了酒瓶。小棠是为了拉架，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在碎玻璃上，才受伤的。”
这个理由显然更让妈妈信服。她表情没刚刚那么紧绷了，稍稍松缓一些。
朱辰君略带崇拜地看了眼范俊哥，心想还是这哥能编啊。
范俊哥一脸愧悔地继续说：“韩姨，您别怪小棠，她撒谎也怕我俩被您责备……我们知道错了，小棠受伤我俩都非常愧疚，一早就带她去处理伤口，没照顾好小棠，还让她遭了罪，我真的很难受……对不起……”说着说着，范俊哥眼圈红了，强忍着不让泪掉出来。
小棠看他那精湛的演技，由衷赞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做戏做足全套，肖黎也垂着头站起来等着受训，表情懊悔。
妈妈对两人间的恩怨也多少有些了解，范俊哥的话便也信了大半。小棠受了伤，妈妈因为心疼难免对两人有怨气，但眼见着两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顿时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说：“没出大事就好。你俩年轻气盛，架打了就过去了，别在心里留疙瘩。你们看多危险，这还好小棠伤到的是手，要是伤到脸，她一个小姑娘落下了伤疤可怎么办。”
两个人都连连点头。
妈妈示意他俩坐下，对一屋子的人说：“你们虽说年轻，通宵玩乐不睡觉也伤身。男孩子都回去吧，好好补一觉，筱甜想回去就回，想留下就跟小棠袁柳一起去补个觉。女孩子家家的乱熬夜，等把皮肤熬坏了就知道后悔了。”
“我还想和小棠待会，”筱甜说，“阿姨，我在这和小棠一起睡。”
妈妈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李叔叔说：“正臣，你一大早接了在派出所工作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
听到派出所，一屋子人都惊惧地瞪大眼睛，齐刷刷看向李叔叔。
妈妈注意力在李叔叔身上，没察觉到大家的反应：“是小孟吧，你接了他电话，表情都给我吓到了，急匆匆就拉着我回来，说小棠出事了，你怎么知道？小俊和肖黎打架都打到派出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