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屠本峻的宦海浮沉
茗子的指尖刚触到泛黄的书页,整座藏书阁突然泛起幽蓝的光。万历二十三年的月光穿透四百年的尘埃,在《屠氏家训》的鎏金题跋上流淌。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甲从淡紫色甲油变成透明的月白色,湘妃竹书架上的霉斑如倒流的时光迅速褪去。
";姑娘可是迷了路?";
清朗的男声惊得她转身,撞翻了一盏桐油灯。十五六岁的少年锦衣玉带,却捧着比她脸还大的海碗吃汤饼,腮帮鼓得像偷食的松鼠。茗子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羊脂玉佩——和她在宁波博物馆修复的那块";豳叟藏书印";纹样一模一样。
";屠...本峻?";
少年呛得满脸通红,汤汁溅在簇新的宝蓝色直裰上。廊下传来更漏声,子时的梆子惊起满院宿鸟,茗子突然发现他案头摊着的《水经注》批注,正是后世争论不休的屠氏孤本。
";你怎知我的表字?";少年用袖口胡乱擦着嘴,";莫非是父亲新请的西席?";
三更天的梆子又响过一轮时,茗子已经学会用螺子黛在薛涛笺上画简笔地图。少年眼睛亮得像淬火的星星,指着闽浙交界处追问:";这里当真有条暗河?盐车可否改走水道?";他的手指划过她虚构的等高线,砚台里新磨的松烟墨泛起细小的涟漪。
十年后的梅雨时节,茗子又在发霉的官舍里见到他。青骢马拴在歪脖子柳树下,昔日锦衣换成洗白的鹭鸶补服,唯有腰间玉佩依旧莹润。屠本峻正把晒书用的竹簟铺在漏雨的屋梁下,转头时眼角已有了细纹。
";茗姑娘竟容颜未改。";他笑着递来姜茶,腕骨凸起的位置还留着当年熬夜抄书的老茧。雨水顺着茅草檐滴进陶罐,叮咚声里混着他讲述被贬经历的平静语调,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们花了半月时间走遍水口盐场。茗子教他用阿拉伯数字记账,他教她辨认不同岩层的含盐量。当晒盐工人们第一次领到足额工钱时,有个瞎眼婆婆摸索着往屠本峻手里塞了串咸鱼干,鱼鳃上还沾着晶亮的盐粒。
仲秋夜宴那晚,屠本峻在新建的河堤上摆了三坛女儿红。月光把江面铺成银缎子,他忽然解下玉佩放进她掌心:";此去辰州山高路远...";江风掀起他泛白的衣袖,露出腕间用朱砂画的辟瘴符。
深沉的夜色如一块巨大的墨幕,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世界。子时的梆子声,毫无预兆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响起,那沉闷而又悠长的声响,仿佛是从幽冥深处传来,一下下撞击着人的心房。
在这幽谧的房间内,微弱的烛光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扭曲、变形,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又诡异的氛围。茗子静静地坐在桌前,手中握着那块温润的玉佩。此时,她惊恐地发现,玉佩正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变得透明起来,仿佛它正在一点点地融入这虚无的夜色之中。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而又绝望,那玉佩是他们之间情感的见证,是他们命运交织的纽带,它的消失,似乎预示着一场无法避免的悲剧即将降临。
茗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抓过桌上的朱笔。那朱笔的笔杆在她手中显得格外沉重,每一笔落下都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迅速地将笔锋落在身旁男子的袖口上,笔尖与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屠本峻站在一旁,眼神有些发怔。他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看着她慌乱的神情和急促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想要开口询问,想要伸手去阻止她,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分毫。他只能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她逐渐变得模糊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茗子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仿佛是被这黑暗一点点吞噬。她手中的朱笔仍在不停地舞动着,每一笔都饱含着她深深的眷恋和不舍。终于,她写完了最后一笔,手中的朱笔无力地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着自己在他袖口写下的字,眼中满是泪水,嘴角却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屠本峻望着逐渐消失的姑娘,心中一阵刺痛。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袖口上,袖内墨迹未干的简体字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那墨汁混着他脸上滑落的泪痕,一点点晕开,浸染在布料上。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霁”字,笔画有些凌乱,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情感。这个字,或许是她心中一直藏着的秘密,或许是他们之间未尽的承诺,又或许是她对未来的一种期许。
屠本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袖口上的那个“霁”字,仿佛想要通过这触摸去挽留那已经消失的姑娘。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打湿了袖口上的字迹,也打湿了他那颗破碎的心。在这寂静的夜里,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望着姑娘消失的方向,仿佛时间已经停止,而他的世界,也随着她的离去,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