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老夫人狠狠一怔。
在她的印象里,江监正一直都是谦恭温良的,几乎没对自己动过怒,但凡她开个口,江监正都会把东西乖乖送到她的面前。
没想到。
这才多少年不往来,就因为她随意的一句话,这女婿竟当着她的面砸杯子,真是……真是不把她这个岳母放在眼里。
面子上挂不住,荣老夫人一脸的难堪,狠狠瞪向江监正,抖着唇喊道。
“老身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得到的就是你这样吼老身?”
“两个女儿?”
提起这个江照莹就来气。
“母亲死的时候,也不见荣家有一个人登门。”
哥哥死的时候,出事的时候,这些人又在哪里?有问过一句吗?
“那是我们不登门吗?你也不看看你母亲做了什么?她让荣家江家都丢尽了脸面,我们还怎么上门?”
荣老夫人蹙眉怒斥江照莹,江照莹看向她。
“那敢问老夫人,我母亲做了什么让您觉得丢脸了?”
荣老夫人气的额头上的褶皱都挤在了一起,看向江照莹时眼中全无疼爱之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声道。
“还在闺中的时候,我便悉心教导她如何经营与各贵家之间的关系,可她呢,偏要跑去做生意,我让她藏着掖着,不要外露,她偏要大张旗鼓,还把名贵的东西一样一样地送往各贵家,生意是有了,可脸面丢尽了啊。”
“赚钱了,富足了,也不见她拿一文回来孝敬我这个老母亲。”
“明明是官家的夫人,却偏要去做那等子下贱的事情,弄得满京城都议论纷纷,就算她送再多的东西那些官夫人,人家也看不上她。”
“自从她做下这些事情之后,荣府就日渐衰落,到现在你看看京城里,哪还有我荣家的立足之地。”
“荣老夫人。”
江监正听到这话的时候,眼底的怒火就彻底的燃烧起来。
“荣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该遭报应,可不要把责任推到我夫人的身上。”
伤天害理这四个字像重重一锤,砸在荣家人的身上。
荣大老爷和荣大夫人几乎同时脸色一白,他们迅速对视了一眼,嚣张的气焰不自觉间就收敛了一下。
反倒是荣老夫人,气得抓紧了手里的拐杖怒道。
“我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你把证据拿出来,我们做什么了?你要是说当年那事,那是他们自己没有稳住,偏要往路上挤,导到自己出事,要不是我们还有事留在寺院里,我们也一样要跟着死的。”
“可您死了吗?”
江监正的嗓音陡地拔高,倒是听得江照莹狠狠一愣。
这里头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她倒是没有听人讲起过。
“你当别人是傻子?查不出事情的真相,不知道是谁指使的?荣府这么多年一直停滞不前,难道荣府自己不知道原因吗?”
荣大老爷听着便急了起来,窜起来看着江监正道。
“这件事情你也没有证据说明就是我们故意的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妹夫你不能这样冤枉我们。”
一旁的荣灵朱轻抚着荣老夫人的心口,给她顺气,随后哽咽。
“母亲、大哥你们都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不然一家好好的就散了。”
荣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紧紧握着荣灵朱的手看着她一脸安慰。
“倒是没有白养你,知道孝顺我,记着我,你说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要搬出去住,你不在这家里没有女主子,大大小小的事情谁来打理?”
荣灵朱听着垂眸抹了一把眼泪,转头凄凄怨急的看向江监正。
江照莹一听就知道这位所谓的姨母是想借着荣老夫人的手重新回到江府来,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江监正从怀里拿出和离书递到荣家人的面前。
“我们已和离数年,且她在江府有难的时候生怕牵连自己,急急忙忙进府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问都不问我们一句,怎么她没有跟您说吗?”
荣老夫人和荣大老爷看到和离书的时候吓了一跳,看到和离的时间更是吓得脸色大变。
这日期怎么……怎么和离这么久了?
“说起来,江府有难的时候,荣府也没有派个人过来问一问的。”
听着江监正这冰冷的话,荣大老爷脸上又跟开染房似的精彩得很,可这也不能怪他们啊。
难道明知道江府有难,他们还要冲上来帮忙连累自己吗?
荣大夫人看着便心急如焚,抬手掐了荣大老爷一把,荣大老爷气呼呼地蹙眉嚷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合,吵也吵了,都这么久了,就算了吧,再说她要不回来也没地方去不是。”
“大哥,还是你们疼我。”
荣灵朱听着便委屈起来,拉着荣大老爷的袖子抽泣。
“我只是心中有气,但我并非不关心老爷和照莹。”
“好了。”
她要做戏,荣家信,他江家可是不信的。
“成天演戏,不累吗?”
对上江监正那冰冷的眼神,荣灵朱几乎是无处可逃,慌乱间她转身扑进荣老夫人的怀里哭了起来。
“母亲,母亲,我不想和离的,可她心里只有姐姐,让我倍感难堪,所以才赌气的,母亲,您帮帮女儿。”
荣老夫人拍着荣灵慧的背,眉眼里倒真有一丝心疼,她看向江监正。
“不过是给她一个容身之所,有什么难的,更何况抚琴还是玥王的侧妃,多少要给点脸面不是。”
说起江抚琴。
她怎么没有跟着玥明王出京,玥明王把所有的妾室都留在了京城,自己只身一人离开。
“别哭别哭,这是你的家,你不住这儿,还能往哪去,你还有女儿在这府里头呢。”
说着。
荣老夫人冷眼看了江照莹一眼。
“照莹,还不劝劝你母亲。”
江照莹看着荣老夫人的行径,想起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心头一阵苦涩。
如果母亲的灵魂真的来自于异室,那就说明真正的荣灵慧早就死了,说不定,眼前的人就是凶手。
这些人还真是有能耐啊。
母亲一个人,两具魂,都被她们联手给害死了。
冷着脸摇头。
“老夫人,您若是再识人不清,很可能会因此带来灭门之灾。”
“胡说什么!”
荣老夫人听到灭门两个字就狠狠打了一个寒战,她也知道最近荣府十分的不顺,总是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而且。
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出事的后辈全都是摔死的。
要么坠马,要么坠坡,要么坠崖,无一例外!
这种事情要是再发展下去说不定荣府都要死光,所以她们害怕了,转头,发现江家正受皇宠,所以才迫不急待的想要过来请江监正算一算。
“你就见不得我们好吗?”老太太把拐杖跺得直响“我到底还是你的外祖母,他到底还是你的舅舅,你眼睁睁地看着荣家出事吗?”
“父亲方才说过,荣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被对方查出真相,才会导致荣府一直出事,外祖母,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的?”
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伤了性命,否则父亲不会反应那么大。
她静静地看着荣家的人,荣老夫人一行明显慌了一下,但很快又死倔着一个字都不打算提,也不打算认。
荣灵朱眉眼微动,急道。
“照莹,你相信姨母,荣府当真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想必是因为江府得罪了不少权贵,所以牵连了荣府,他们杀荣府的人,可能是想给你们一个警告,照莹,你是因为江府死的,你们可一定要想办法补偿荣府,不然她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怎么补偿?”
江照莹淡淡问着,就知道她们有目的来的。
“先拿一千万两银子给外祖母和大舅舅吧,毕竟想要把事情平息,肯定还要费不少的银子的,随后你帮她们算算,要怎么样才能逢凶化吉,怎么样让荣家的子孙都繁荣昌盛。”
一口气把要来的目的全都说完了,倒是胆子挺大。
“母亲。”
正沉默间。
江抚箫疾步走了进来,随后又与荣老夫人、大老爷一行见礼,荣灵朱蹙眉看了她一眼。
“怎么穿成这样?江府缺你吃缺你穿了?这个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学学抚琴啊,每日打扮得华贵又大气,不像抚箫,天天素雅得很,像是要死人似的。
江抚箫虽说对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心,但听说她来了,还是忍不住想要过来见一见的。
如今见了。
却只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踩在地上践踏,再一次死得悄无声息。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江府有的是钱,你好生打扮,这样才能说到好人家,也能帮帮荣府。”
荣老夫人蹙眉看着江抚箫,也是一顿训斥。
江抚箫施了一礼,含着眼泪走到江照莹的身边,江照莹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样挺好看。”
听到二姐姐的话,江抚箫眼里的泪便没落了下来,随后握紧江照莹的手,看向荣灵朱的时候,眼神也就冷了下来。
再也不会有想法了,再也不会有了。
“对了。”
荣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
“老六的儿子是不是也该娶亲了?”
老六是荣府的旁支,排第六,是堂兄弟,他有一个儿子,胖得跟个球似的,不学无术,还喜欢打架闹事。
“抚箫嫁过去不是正好?”
那孩子都说了两年亲了,没有人愿意嫁进来,这眼前不正有一个合适的吗?
“母亲觉得合适便行。”
荣灵朱听着蹙眉点头,对于江抚箫的婚事,她是一点也不想操心的,反正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江抚箫听到要嫁给那个表哥的时候,吓得脸色就一片煞白,眼泪直坠。
那表哥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偏生荣家还宠得跟宝珠一样,那可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主子,心肠还很坏,江抚箫小时候还被他推到河里面去过。
她吓得直哭喊救命的时候,那表哥不止不帮她,还拍着手在边上大笑大跳的。
那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江照莹捏了捏江抚箫的手,蹙眉。
“抚箫的婚事我们正在相看,就不劳你们操心,荣金宝那样的傻二愣我们是不会要的。”
“你……”
荣老夫人被气得眼前直窜黑,那孩子差是差了一点,但也是一条根不是,而且那偏房对她极为孝顺,所以她说什么也要做这个主的。
“女儿是你的,合该你做主。”
荣老夫人看向荣灵朱,荣灵朱看向江抚箫,眼底闪过一丝烦躁,但脸上却露出温柔,笑道。
“抚箫,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江抚箫身子往江照莹的怀里一钻,说什么都不愿意过去。
江监正站了起来。
“如果你们来江府,是来指手画脚,那请你们出去,江府与荣府,没有什么关系。”
“我好歹两个女儿都嫁给了你。”
荣老夫人咬牙切齿,站起来指着江监正怒骂,江监正也不让着,怼了过去。
“灵慧死之前给您去信,想见一见您,您是怎么说的?”
当时。
荣老夫人说,只当没有这个女儿,没有母女关系,她是不会来见的。
“你们断亲都十几年了,如今再来牵强,有意思吗?如果不是有求于我江府,你们会过来?我还是那句话,荣家做了亏心事,合该遭报应。”
“夫君。”
荣灵朱话音刚落,江监正便怒斥。
“住口,荣灵朱,你要点脸。”
对上江监正厌恶冰冷的眼神,荣灵朱就是再不要脸,也觉得难堪得要死,可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她不甘心。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们曾经是夫妻不是吗?我给你生过两个女儿不是吗?我只是想要点钱,钱对于江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为什么就不愿意给我呢?”
“来人。”
江监正也不惯着她们。
“去报官。”
这话让荣府的人狠狠一怔,眼里有丝不可置信。
她们敢过来就是吃准了江监正温驯的性格,这么多年,江监正从来没有忤逆过她们,哪怕荣灵慧死了,他也一样有求必应。
可是现在。
他变成什么样了?
荣老夫人指着江照莹。
“都是你,都是你挑拨离间。”
“母亲,我们先走。”
荣灵朱却是十分害怕官府,王大人在京中可是说一不二的,王孙贵族看到他都害怕,如果真要报官,她们确实占不到什么赢面。
更何况。
那件事情要是查起来,确时是……
荣大老爷和荣大夫人铁青着脸,恨瞪着江监正,起身的时候,荣大老爷蹙眉道。
“妹夫,我很少求你什么,我也从来没有为难过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