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将军!”
一声高亢呼喊,宛若惊雷炸响在拒北城头,震散漫天血腥气息。
许知易沐浴着飞溅的鲜血,奋力跃上残破的城墙,衣袍被硝烟熏黑,发丝凌乱,却难掩其眼底燃烧的灼灼战意。
他毫不掩饰,径直朝着正浴血奋战的萧山高声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萧山此刻正被两名修为暴涨的副将缠斗,身躯浴血,铜色皮肤之上布满细小伤痕,显然战况焦灼。
听到许知易的声音,萧山虎目一亮,粗犷面容之上露出一丝狞笑,如同绝境逢生,猛然爆喝:“小子!来的正好!”
“这几个碍事的家伙交给我挡住!”
萧山手中大刀翻飞,硬生生逼退两位副将,怒吼道:“你小子给老子突围出去,直奔主城楼,破坏阵法禁制的中枢!”
他声色俱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更有期盼。
许知易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应道:“得嘞!”
话音未落,他已身形如电,朝着主城楼方向狂奔而去。
地面被战火肆虐,坑坑洼洼,尸骸遍地,许知易却如履平地,速度丝毫不减。
护佑在顾戍边身旁的几名副将,眼见许知易竟敢无视他们,直扑主城楼,顿时怒火攻心,睚眦欲裂。
阵法禁制中枢的重要性,他们心知肚明,一旦被破坏,拒北城将彻底门户大开,漠北铁骑将如潮水般涌入,届时,纵然血色领域再强,也难挽败局。
“阻止他!绝不能让他靠近主城楼!”
顾戍边维持着血色领域,本就苍白的面容愈发虚弱,他厉声怒喝,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血色领域如同一个巨大的枷锁,牢牢束缚着他,每维持一息,便要消耗他大量的精血生机。
副将燕靖,原本正与萧山激战正酣,此刻见状,眼神一狠,当即抽身而退,放弃与萧山的缠斗。
“将军勿忧!”燕靖朝着顾戍边沉声应道,语气坚定,“区区一个脱胎境小辈,我去去就回!”
他身形一晃,便欲拦截许知易。
萧山眼见燕靖临阵脱逃,勃然大怒,胸腔中怒火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好胆!与我萧山搏杀,还敢兵分两路!”
他仰天咆哮,声震如雷,周身气血疯狂燃烧,不惜损耗本命精血,也要阻止燕靖。
只见萧山猛然抡起手中重刀,灌注全身力量,朝着燕靖疾速投掷而去!
刀锋破空,发出刺耳尖啸,宛若一道黑色闪电,裹挟着萧山滔天怒火,直取燕靖后背!
铛!
就在重刀即将命中燕靖的刹那,一道身影鬼魅般闪现,副将宋子期,竟在血色领域的加持下,临时攀升至凌霄境!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极速飙射而来的刀柄,浑身力量爆发,手臂青筋暴起,猛然将重刀反手掷出,远远抛飞出城墙之外!
“你妈!卑鄙的大乾竹节虫,扔老子武器作甚!”
萧山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彻底傻眼了。
按照常理,宋子期不应该将兵器扔回来吗?
这大乾的副将,脑回路竟如此清奇!
然而,即便赤手空拳,萧山依旧凶悍至极,他怒吼连连,拳脚并用,凭借强悍的炼体修为,硬生生压制住宋子期和游柳乡两位副将,打得两人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萧山乃百里巡麾下虎将,战力本就远超寻常神通道的凌霄境修士,此刻含怒出手,更是势不可挡。
“废物!”
萧山放肆狂笑,声震四野,他觑眼瞥见许知易已经与燕靖交上手,心中却难免升起忧虑。
涂行难这小子实力确实不俗,但境界差距摆在那里,燕靖毕竟是货真价实的通神境强者,如今更是半步凌霄,真到生死搏杀之际,恐怕凶多吉少。
“涂行难!给老子弄死燕靖!”
萧山声嘶力竭,朝着许知易的方向怒吼道:“破坏掉阵法禁制的中枢!若是你能做到,老子亲自向百里大人为你请赏,封你为四等副将!”
“不止如此!”
萧山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继续咆哮道:“老子当众向你磕头谢罪,为此前对你的不敬道歉!”
“有啥底牌,通通给老子扔出来!玩命干他!!”
萧山双目赤红,状若疯癫,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漠北战士攀上城墙,如同待宰羔羊般被大乾士兵围杀,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亲自冲过去斩杀燕靖。
“有萧将军这句话,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许知易朗声回应,声音清朗,战意昂扬,回荡在战场之上。
燕靖手持盘龙棍,与许知易硬碰硬地交手几招,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生疼,竟隐隐开裂。
他心中暗惊,眉头紧蹙,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黑袍青年:“这…这真的是脱胎境?怎么感觉像是在与通神境的炼体强者厮杀?”
就在燕靖惊疑不定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许知易脖颈之上,那道狰狞可怖的墨龙煞印记。
刹那间,燕靖面色骤变,惊声呵斥道:“化煞烙印!你是水火化煞宗的弟子!?”
他语气中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深深的厌恶。
“你们这群叛国贼子!”燕靖怒声指责道:“祸害大乾还不够,竟敢背信弃义,投靠漠北王庭!”
“我燕靖发誓,今日定要将你这叛徒,剁碎了喂狗!”
说罢,燕靖再无保留,手中盘龙棍猛然往前一戳!
嗡!
盘龙棍迎风暴涨,瞬间延伸出百米之长,粗壮如巨蟒,缭绕在棍身上的盘龙虚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发出震天龙吟!
“昂——!”
龙吟声震耳欲聋,摄人心魄,带着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向许知易。
“龙吟势!此乃我燕家绝学!”
燕靖面露狰狞之色,咧嘴狞笑道:“哪怕是同境界高手,面对我这招,也要短暂失神,陷入呆滞!”
“死吧!叛徒!!”
盘龙棍裹挟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朝着许知易狠狠砸落!
嘭!
然而,燕靖脸上的笑容还未彻底盛开,便戛然而止,凝固在脸上。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突兀地握住了势大力沉的盘龙棍!
黑袍青年胸膛之上,墨龙煞印仿佛活物般挣脱而出,黑色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栩栩如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墨龙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一口咬住盘龙棍之上的盘龙虚影,尖锐的牙齿狠狠撕扯,竟直接将盘龙虚影的脖颈撕裂,扯断!
——《无相生灭经》。
——「无我」。
嗡!
燕靖眼眸失去神采。
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祈愿,如同被烈火点燃的干柴,瞬间被放大无数倍,充斥着他的整个意识。
燕靖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原本凶神恶煞的黑袍青年,在他的视线中,竟像幻影般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道无比熟悉,又无比尊贵的身影。
当今大乾女帝,身披象征至高权力的皇袍,头戴璀璨夺目的凤冠,端庄绝美,雍容华贵,正对着他笑意吟吟,温和开口:
“爱卿,漠北战局已定,大乾一统之势,指日可待,此战你功劳卓着,堪称柱国之臣,朕心甚慰。”
“朕今日便封你为征北大将军,位列三公,并特赐一字并肩王!世袭罔替,世代钟鸣鼎食,永享安乐!”
“只要不谋逆,不叛乱,你的子孙后代,将与大乾江山同寿!”
女帝的声音,如同天籁般悦耳动听,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诱惑力,深深地击中了燕靖内心最渴望,最柔软的地方。
燕靖微微张开嘴巴,眼角竟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一滴晶莹的泪水,他颤抖着双膝,缓缓跪倒在地,咚的一声,以头抢地,声音哽咽嘶哑,却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忠诚:
“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匍匐在地,此刻他跪拜的,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女帝,更是他毕生为之奋斗,为之奉献一切的信仰!
眼看着大乾女帝面带微笑,缓缓递出一柄象征着无上权利和地位的「王剑」,剑柄之上,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宝石,剑身之上,铭刻着象征皇权的龙纹,散发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燕靖激动得浑身颤抖,伸出双手,正要去接…
忽然!
原本温柔和煦的女帝,面色骤然变得冰冷,眼底闪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意。
她猛然抬起拳头,狠狠一拳,如同雷霆万钧,重重地轰击在燕靖的胸口!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清晰可闻,燕靖胸膛瞬间塌陷下去,肋骨寸寸断裂,五脏六腑如同被巨锤砸中,直接破碎成渣!
“噗——!”
燕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腥甜气息瞬间充斥口腔,他猛然惊醒,如同从一场噩梦中挣脱出来,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一片。
“是…是假象!该死的叛徒!!”
他嘶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惊恐、愤怒和屈辱,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脱胎境的小辈算计!
胸腔剧烈的疼痛,以及体内紊乱的气息,让他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虚妄!
盘龙棍被他猛然扬起,灌注了全身残余的力量,棍身之上,盘龙虚影再次浮现,发出愤怒的咆哮,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给我死!!”
燕靖状若疯癫,怒吼着将盘龙棍高高举起,如同开天辟地一般,朝着眼前的“幻象”狠狠劈落!
然而,就在盘龙棍即将落在“大乾女帝”的脑袋上时。
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飞速变幻。
原本威严冰冷的女帝,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垂垂老矣,满脸皱纹的老妪。
老妪满头银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却干净整洁。
她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慈祥和蔼,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老妪伸出布满皱纹的粗糙手掌,轻轻抚摸着燕靖满是血污的脸颊,声音沙哑而温柔,充满了浓浓的爱怜:
“我的儿…长大了,成为国家的顶梁柱了,是个比他爹还要伟岸的男子,好…好!”
盘龙棍陡然刹住,停留在半空之中,距离老妪的头顶,只有咫尺之遥。
反噬的内劲,如同潮水般涌入燕靖体内,让他当场遭受重创,喉咙一甜,再次闷哼一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地面。
“娘…”
燕靖浑身颤抖,眼眶瞬间湿润,嗓音哽咽,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委屈地唤着母亲。
老妪依旧温柔浅笑,粗糙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燕靖的脸颊,如同小时候哄他入睡一般,轻声絮叨着:
“瘦了,我的儿瘦了,娘不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天冷了多穿衣裳,还有…记得讨个媳妇,给娘生个大胖孙子…”
“王朝有百官,朝堂有栋梁,但我的儿…娘就只有你一个啊,答应娘!别那么拼命,好好活着,可以吗?”
老妪的话语,如同春风般拂过燕靖的心田,瞬间击溃了他内心深处最后一道防线。
燕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他哽咽哭泣,好似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娘…娘…”
他任由老妪粗糙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摩挲,感受着那久违的温暖,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都是幻象,都是敌人卑鄙的伎俩!
但燕靖却不愿醒来,不愿打破这片刻的温馨,他宁愿沉溺在这虚假的梦境之中。
嘭!
就在燕靖沉浸在幻境之中,无法自拔之时。
一道黑影猛然闪现,一柄冰冷的刀刃落下,刀背狠狠地砍在燕靖的后脑勺部位,力道之大,直接将燕靖砸昏过去,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真是可怕的幻术。”
许知易缓缓收刀,看着昏迷不醒的燕靖,脚底抹油,朝着主城楼方向飞奔而去,低声喃喃自语道:
“无相生灭经第一重「无我」,并非单纯编造幻境,而是…唤醒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和执念。”
“是生灵,便有七情六欲,佛宗的神通,当真有些…逆天了。”
与此同时。
城墙之上,一直关注着战局的萧山,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他先是震惊于许知易的凌厉手段,惊喜于燕靖被成功击败,紧接着,又被许知易那“手下留情”的操作气得半死,忍不住破口大骂,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操!”
“你小子倒是先弄死燕靖啊!省这点力气作甚!留着过年吗!”
许知易头也不回,朝着萧山的方向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不行呐萧将军,我现在…算是半个佛门中人,佛门慈悲为怀,不能随意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