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间的成亲礼节繁琐而冗长,一整套流程走下来,我只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凤冠越发的沉重,将我的脖子压得酸痛起来。
礼成之后,我被一群婆子丫鬟簇拥着进入新房,又是掀盖头结青丝,又是合衾酒子孙饽饽的,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人都闹腾够了,雪千城被人拉走去敬酒,我才稍稍能够松一口气出来。
因为太过劳累,我索性将凤冠自行拆了下来,披散着头发后,瞬间松快不少,而从早晨就已经空着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对于饥饿这种感觉,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觉过了,神仙做得久了,吃饭喝水这样的事情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只是我如今的这副身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空荡荡的,胃里的酸涩之味一股又一股地涌上来。
想来金月的年龄还小,不曾试着修炼辟谷之术,所以与凡尘中的普通人一样,都是要靠一日三餐来缓解饥饿之感的。
如今开始修炼辟谷之法,倒是有些来不及了。
新房之中没有准备什么吃食,只有一小碟点心摆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看上去味道很是一般。我没有办法,只能将就着拿来充饥。
屋子外面很是热闹,我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灯结彩的院子里倒是不算黑暗,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更外面一些的外院里敲锣打鼓的唱戏声。
不知道……雪千城能够脱身得早一些。
很快,一盘点心下肚,虽然没有饱腹,但总归是不算太饿了。我合计着目前的情况,我的双脚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着地时不再疼痛时,我才能自如地去寻找线索。
我试着用脚尖轻点地面,疼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我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抬起双脚。
果然……这断尾化形的疼痛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看样子,金月应是爱惨了简青山,小小年纪便能对自己狠下心来,断去鱼尾,化为人形,开始一段未知的新的生活。
雪千城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无聊地开始盘腿坐在床上,数着藏在锦被中的花生、红枣、桂圆和莲子的数量了。
雪千城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看见我不拘小节的样子,很是明显地愣了神,而后坐到我的身边,伸手将我已经有些凌乱的发丝通通理顺,放于我的脑后。
相处的时日久了,我对雪千城也没有什么防备,看着他勾起我的发丝,道:“无妨,这里没有外人,头发乱些就乱一些吧。”
“阿月,凡尘中的规矩,娘子的凤冠要由他的夫君亲手拆下的。”雪千城摇了摇头,看着我的头发,陷入了沉思,默默道:“你这样,不吉利……”
雪千城对我的称呼一出口,我脑子里便“轰”的一声,卡了壳,后面他说的娘子、夫君、凤冠什么的便一概听得不那么清晰了。
我赶忙问道:“你……你叫我什么?”
“阿月?”雪千城一脸真诚,回答道:“啊!不对……”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看来雪千城只是同我玩闹罢了。
而雪千城略微停顿之后,说出了一句他绝不可能拿来同我开玩笑的话。
他道:“不对,自今日起,我该唤你娘子了。”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我盯着雪千城的眼睛,想要从里面找寻出一丝玩闹的意味,却发现雪千城的眼睛中,丝毫没有破绽,反而面对着我的打量,眼神中温柔宠溺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我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雪千城不是雪千城了。
我看着面前与雪千城共用着一张脸的人,试探性地问道:“你叫简青山?”
“是啊。”简青山点头承认,虽然面上已经有了一丝疑惑之色,但还是耐下性子,回答着我的问题,道:“我是简青山,你是金月,我们……从今日起,就是生死与共、白首不离的夫妻了。”
简青山见我没有什么言语,继续道:“娘子,无人再能将我们分开了。”
我的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样子,被简青山认为是我感动得失了语言。
简青山轻轻抚着我的后背,劝慰道:“娘子不必担心,我们从今往后,就能永远地在一起,不会再分开了。”
我看着雪千城模样的简青山,实在亲近不起来,便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心底也不自觉地警惕起来。
明明前一晚还在我的身边,与我分析着,如何能够走出梦境的雪千城,今日却如同被人占据了躯壳,已经变了另外一个模样。
见我如此,简青山倒是突然紧张起来,关切地问道:“娘子,可是有何处不舒服?”
看着简青山又往我的身边挪近了一些,我便浑身不自在,便赶忙找借口躲开,再往后挪了一挪,道:“你……你还是叫我阿月吧!娘子、娘子的,喊得我十分不自在!”
“好。”简青山点头答应,道:“都依你。”
我轻轻叹气,如今的情况,实在令我捉摸不透。
我们跌落进梦境之时,二人都是清醒无比的,并且顶替了原本梦境之中的人。
怎么现在的雪千城看上去,又被简青山给夺舍了呢?
简青山与我四目相对,眸中渐渐染上情欲,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摸上我的脸颊,拇指不断摩挲着我的耳垂,垂眸时,看向我的唇角。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是已经同他拜过堂的,在他的心里,有些事情自然是理所当然。
不行!绝对不行!
我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唇,摇了摇头,转身想跑,脚尖触地时,一阵疼痛袭来,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简青山蹲下身子,摇头笑道:“阿月,何时如此害羞了?”
简青山伸出双手,打横将我抱起,将我放在床榻之上,动作轻柔,欺身上前之时,我看着这张与雪千城一样的脸,有些恍惚。
我赶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借口道:“雪……青山,我……我不太舒服……”
简青山闻言,俯下身子贴近我的耳边,问道:“哪里不舒服?”
简青山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处,有些痒痒的,我的心底十分不自在,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忙将他推开,指着我的双脚,分外诚恳的看着他,道:“脚,我的脚快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