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来远处的带着几分神圣味道的乐曲,温暖的阳光拉开了这场新生与离别仪式的序幕。
远处的柱廊从还未完全消散的薄雾中浮起,巍峨的石柱托着被常春藤蔓延的穹顶。身穿白衣的侍从头顶双耳瓶,匆忙地在那些巨大的建筑之中穿梭着。
绯红的身影就立在金色的花丛中,金线绣制的缠枝在晨光里明明灭灭。他修长的手指抚摸过那金色的花朵,晨露打湿了他的指尖,他却恍然未觉。
风拂动他腰间的金色水晶流苏,伴随着身后人有些急切的呼喊。
青年转过身,看向了站在身后的红棕色头发的青年,开口喊道:“特弥斯。”
“你今日倒是起得早,我本来还说直接去你房间找你,却跑了一个空。”特弥斯像是他们刚见面那样,给他理正了衣领和头上的冠冕,“心情不好?”
“嗯,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如今花海依旧,而我的离开似乎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项封椿从昨晚开始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尤其是昨晚他准备离开前,纳弥伊突然喊住了他,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只是看着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那一眼,就和诀别一样。
一夜辗转难眠,今早起来去把云长生也拉起来踹到了地上之后,他就出门来散心,谁知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这里。
“人这一生,离别在所难免,但至少我们相逢于此,一同创造过一段独属于我们的特别故事。但是……我还是有个私心。”特弥斯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
“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特弥斯,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说。”
“我希望您能再去见神王大人一面。”特弥斯认真地开口说道。
项封椿再一次在这巍峨的建筑群中飞翔穿梭,这一次,他却是为了去见他的好友的最后一面,特弥斯的话还回响在他的耳边。
“我希望您再去见神王大人一面,按照规定,您只需要见证欧洛斯的加冕就行……但,新王的诞生,也意味着上一任神王的离开,失去了神力支撑的王,撑不了多久的。”
“这毕竟不是您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具体去不去也全凭你自己的心意来。”
特弥斯的话还没说完,项封椿就朝着前面的建筑飞去:“以后这种事情早点说!”
“喂!这里不让飞!”塔西娅看着项封椿不管不顾地朝着前面飞,忍不住提醒道。
“神使大人!您慢点啊!”特弥斯在后面追着,差点没能追上他的步伐。
项封椿却希望自己再快点,一定要让自己赶上啊。
他终于在那扇熟悉的大门之前停了下来,没有犹豫地他推开了那扇大门:“纳弥伊!”
屋子之中只有着欧洛斯和纳弥伊两个人,欧洛斯穿着一套精致的礼服,半跪在纳弥伊的前面,看见项封椿进来,先是礼貌地行了一个礼。
纳弥伊的脸色的不太好,但是看见项封椿的时候,还是肉眼可见地高兴:“我的朋友!你来了!抱歉我无法站起来迎接你了,可以麻烦你过来一点吗?”
欧洛斯看了看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先离开了这里,为他们留下了充足的空间。
项封椿在纳弥伊的身前坐下,有些费力地拉住了他巨大的手,纳弥伊则是挪动了,最后一次将项封椿拖起来,让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我差点连和你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项封椿的声音闷闷的。
“因为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我活得时间其实已经足够的长了,这些年,我努力将神族发展兴盛,也见证着我曾经的好友一个一个的离开,我想,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我其实并不害怕死亡,死亡也是新生,也或许我能去和我的那些老朋友汇合呢……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抱怨我来的太晚了。”他说到这里似乎还笑了一下。
“但我心中似乎总觉得有什么放不下,直到神明回应了我的祈求,让你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
“我放不下我那个远在群星之上的朋友。”
“我真的很高兴,在我生命的最后,我还能够见到你。”
“不过到如今,我倒是也能放心了,那个后面来找你的人,是你的新朋友吧,我能感受到他的在意,我不用再担心你会孤单……”
“不,你从不孤单,我和他们都是那么的在乎你,我的朋友。”
听到这里,项封椿再也忍不住了,他抱着他的手臂,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他曾以为他的一生注定孤苦,但是远在群星之外,有人如此地在乎自己。
“纳弥伊,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我甚至没有能多陪你一会儿。”
纳弥伊努力抬起自己的手,粗粝但是温暖的手,轻轻触碰着他,他温声安慰着:“不用道歉,你能来本来就是一件令我相当高兴的事情了。”
“这个给你,这个礼物从你当时离开时,我和他们就开始准备了,我们一直坚信,星辰流转,我们终会重逢。”他拿出一个小巧的东西递给了项封椿。
“纳弥伊……他们都不在了,你也快要走了,不要走。”项封椿抱着那个盒子,眼眶模糊一片,呢喃地拉着他的手。
“别为我的逝去而难过,我将会化为清风,常伴你左右。”
“如果难过的话,去听风吧,其中有着我留给你的礼物。”
“我的朋友,我祝福你,祝福你接下来的旅途顺利,你要幸福……”
纳弥伊最后把他放了下来,高大身影竟然在逐渐瓦解,他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注视着他,伴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他的身影也彻底消失。
只余一缕微风残存世间。
“纳弥伊!”项封椿喊着他的名字,但是他的呼喊却没有能够留下他的朋友。
项封椿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突然觉得有点感慨,昨天在这里,大家齐聚,或争吵,或打闹,一转眼这座大殿就变得空荡荡的,那个高大温和的身影已经离开,而今日之后走得人似乎就更加多了。
他想起来一句话,不知道谁曾经说过,人在世间行走,就是送别一个又一个的人。
他打开了纳弥伊给他的小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镯子,镯身做成了翅膀的样子,中间是一颗漂亮的紫色的宝石。
他手指摸过那颗宝石,一只黑色的小鸟向上飞起,随后落在了它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
他突然笑了一下,重新召回那只小鸟,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小腿,朝着外面走去。
门口聚集着一群人,特弥斯,西菲奥还有勒托他们,他们都在朝着里面张望,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看见项封椿推门出来,站在前面的西菲奥差点摔了:“神使大人?”
“你们都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担心……”特弥斯话没说完,就被项封椿打断了。
“你说过的,人这一生,离别在所难免。而且比起我,你们这些一直陪着他的人,肯定更加不好过。”项封椿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笑来安慰他。
“我们一直坚信他并不是离开了我们,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在陪伴我们。”塔西娅开口说道,“我们在了解神王更迭的时候,就清楚迟早我们会迎来这一天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新王的加冕……对了,我可以吃口早餐再去吗?我感觉我低血糖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