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来到了陈仓的妙应草堂,见师弟甄谋也在此。他笑道:“师弟,没想到你也在此守着。我都快忘了,你也是一位名医。”甄谋道:“什么名不名的,我很少给人看病,现在把脉都显得生疏了。”孙思邈道:“早知道你在这边坐镇,我就不过来了。”甄谋道:“师兄,你应该是忙惯了,来到这边见没什么病人,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孙思邈道:“师弟的心思依然是这么敏锐,一下子就看穿我心里想什么了。不过没病人好,没病人才是我们医者的心愿。”
甄谋道:“你经常去京城的妙应草堂给病人看病,我就在陈仓的妙应草堂练练手,要不然医术全都落下了。”孙思邈道:“师弟,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我看你怎么一脸愁容?要不你先回去歇着,这里暂时由我看着。”甄谋道:“前些日子小女心怡,不幸过世了。”孙思邈道:“师弟,你要节哀呀!没想到心怡这丫头竟然这么早就过世了,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因何去世的?”甄谋道:“她因为思女成疾,病重不起,便病逝了。”
孙思邈问道:“思女成疾,这是怎么回事?”甄谋道:“心怡的幼女李月娥,在两年前不幸走丢,从此再也没有寻回来。如此日积月累下来,她终成不治之症。”孙思邈道:“我们出家修道之人,心性还是一样脆弱,并没有将真情给修没了。不知小月娥当时多大?”甄谋道:“她当时只有六岁。”孙思邈一听,只有六岁,便联想到了圣女。
忽然甄谋看见一个小女孩走过,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跑了出去。他想看个清楚,刚刚只是匆匆一眼,见那个小女孩似乎有些像月娥。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小女孩就不见了。孙思邈跟过来问道:“师弟怎么啦?”甄谋道:“我好像看到月娥了。”孙思邈道:“你不会是眼花吧?太过思念外孙女,产生错觉了。”甄谋道:“也许是吧!”说着他们回到了妙应草堂。
这时候吴景贤收养的一个女儿,来到妙应草堂找甄谋。她问道:“我爹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甄叔叔,他都去了大半个月了。”甄谋道:“小萍,这个问题你都问过很多遍了。为朝廷修撰医典,哪是三五天的事。现在你孙伯伯从京城过来了,你不如问问他?”小萍道:“孙伯伯,我刚才眼涩,竟没发现你来了。你给我说说,我爹现在到底咋样?”孙思邈道:“他现在挺好的,宫里包吃包住,还天天发工钱。”
小萍道:“宫里那些人不会针对他吧?我爹这个人脾气比较执拗。万一有人针对他就糟了,他肯定会吃大亏。”孙思邈道:“这个你就多虑了,修个医典而已,没人针对他。”小萍道:“现在的人可坏了,像麻胡子这种恶人都出来了,真是世道不好。”甄谋道:“你小声点,怎么变得像你爹一样,心直口快了。”小萍道:“我不是心里着急吗,一时说漏了嘴。”甄谋道:“俗话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可得注意,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不知会成为什么罪名?”小萍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孙思邈问道:“这就是当年吴医师收养的五名弃婴中的一个?”甄谋道:“没错,老吴给她们取名小萍、小安、小莘、小福、小念。”孙思邈道:“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都二十多岁了,我都有些认不出来。”甄谋道:“是啊,又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们却浑然不觉。”
圣女走在陈仓的街道上,她问道:“土护法,你刚才为什么拉着我跑?难道躲避什么仇家吗?”黄精儿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圣女道:“我看着这些街道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梦里来过。”黄精儿道:“圣女,听闻一个人能够梦见上一辈子的一些事。也许是你上辈子来过。”圣女道:“原来如此。你说陈仓这座小县城人来人往,人都喜欢往这里挤,这是为什么?”
黄精儿道:“因为这里最不缺粮,这里就是因为存粮而闻名。管子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圣女道:“你带我来这里,难道是为了买粮?”黄精儿道:“圣女英明,我们来此,就是为了买足够的粮食。所谓乱世即将到来,粮食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其他金银财宝之类,都是虚的东西。人只有填饱肚子才能够想其它的。”
圣女道:“看来你真是出身贫苦人家,像那些富贵子弟,第一件考虑的绝对不是买什么粮食,他们从来都没挨过饿。他们考虑的是多买婢女,多纳美妾。杨广已经下诏要在天下广选美女,以充实后宫。”黄精儿道:“世人各有各的想法。道士想成仙,想长生不死。沙弥想普渡众生,成佛成祖。儒士想治国平天下。”圣女道:“人活着真是无趣呀!”黄精儿道:“圣女,你不能如此看。有趣与无趣,在于个人,你觉得有趣方有趣,你觉得无趣它便是无趣。就如小孩抓只蝴蝶,他觉得有趣;才子逛次青楼,他觉得有趣。”
孙思邈来到这个小县城,并没有多少患者需要他诊治,于是他来到街上,体查一下民情。他走在街市上看着百姓这些平凡又真实的生活,他似乎悟到了什么,忽然他想到了‘烟火’这个词。这人间烟火,似乎就代表着这世间玄之又玄的奥义。烟火不息,人烟不灭。他又想到了祆教的圣火,圣火不熄,光明永存。
陈仓的民风朴实,人民乐善好施,谦恭有礼,真是礼仪之乡,圣人教化之地。唯一可惜的就是那些征发的民夫,他们大多死在了外面,再也回不了这个美好的家乡。
孙思邈走着走着,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老仆。孙思邈一见她,就知是富贵之家出来的小姐,前来这里逛街,一般会四处看,四处逛。孙思邈对于这种人还是有些反感,觉得她破坏了这种美好,便准备避开。哪知圣女见了他,却喊道:“白胡子老头,你给我站住,我好像认识你,你叫孙道一是吧?”孙思邈道:“我叫什么,这与你有关吗?”圣女道:“当然与我有关。我要请你当我的随护医师。”孙思邈道:“不干。”圣女道:“这事既轻松又简单。你不必忙忙碌碌,便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孙思邈道:“毛丫头,你以为做医师就是为了赚钱吗?”圣女道:“你想要啥,尽管提?”孙思邈道:“我想要的,你一个毛丫头给不了。”说完转身走入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