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两个草包没有发现。
良久,长欢才放下手臂,长长地呼出气。
看着自己的气息变成白雾,长欢觉得由外至内的寒冷,从头到脚的疼痛。
从他们言语间,在押的应该是少数,青梦可能也逃了出去。
这么看公子应该提前做了应对。
长欢手脚并用,才从地窖里爬出来。
冬日的寒冷从风口呼呼地吹过,长欢搓了搓手,双手抱肩。
自己该去哪呢?
最优选是回蜀味一绝,但那里有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她不能冒险。
第二选择是去找王樟延,可他同百花深处有渊源,被人盯上就会带来麻烦,刚才的书生就是个例子。
第三选择是去陆氏商行,可自己没有带玉牌,恐怕伙计不认,即便总店的掌柜收留自己,她怕也因此牵连了陆远青。
欧阳伯父、李尧大人都不可以,他们是有官职的人,怎么可能和上官对着干?
人一旦有了牵绊和思虑,做事就会变得畏手畏脚。
一阵自暴自弃的想法袭来,干脆自己倒在司马琰的亲王府门前吧。
他若是不怕自己把他供出去,他就放任自己自生自灭。
长欢冷笑了一下。
大概是压抑久了,紧张过度,这样想让自己心里产生了一些复仇的快感。
想归想,长欢仍旧踌躇不前。
走出三步定要回头一看,确保自己安全。
不知是天寒,还是膝盖磕伤。
长欢几乎是大口呼吸一次,再颤抖着走出一步,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这时,一件大氅搭到了肩上,温暖将长欢包围。
“跟我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长欢看清披着帽子、女扮男装的初雪,眼神由迷惘逐渐坚定。
二人来到初雪落脚客栈,她沏了一杯热茶给长欢暖暖身子,“等会我出去给你找个大夫。”
长欢连连摇头,有些过于冒险。
初雪知道拗不过她,撸起她的袖子查看。
应该是摔下台阶的时候胳膊护住头,腿蜷缩起来,导致身上伤痕累累。
叹了口气,转身在行囊里翻来覆去找到一罐药,“就先用这个吧。”
“我受伤的时候,总是你陪在身边,给我上药。”
长欢带着感激与歉疚,看着初雪轻柔的动作,感受自己伤口上的凉意。
“谁让你老是拼命。”
长欢笑笑,倒也不是拼命,就是在逆境中怎么都不肯服输。
“初雪,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鑫桐为何要刺杀怀远侯?又为何过了那么久才动手?”
初雪将伤口包好,“鑫桐平日里的得意神态,你不是没瞧见,她怎么可能刺杀金主?”
顿了顿,初雪继续说:“青梦在事发前,就备好了车送我去杨文心那,不知为何输了防备,被我溜走躲了起来。”
“你是说,她事前得了消息,不敢得罪杨文心,就急匆匆地将你送出去?”
“那么公子定然是知情的!”
初雪点头。
“除了鑫桐以外,落网的都是一些小厮,和后面招进来的姑娘,问也问不出什么的。”
长欢捋顺思路,“百花深处没了,谁会从中获益?”
二人又一起将京都最近的大事盘点了一遍。
新帝登基、匡扶佛法、充盈后宫、朝堂训斥、大赦天下、法会刺杀.......
“我猜,鑫桐和百花深处,就是公子放出的烟雾弹。”
“他在向对手示弱。”
一个信奉佛法的对手,自以为将他击溃,自然会放他一马,正好他就可以将明牌变为暗牌。
长欢突然想起,怀远侯和王樟延都提醒过自己,“京都最近不太平”。
所以他们又知道多少,又参与了哪些?
虽不知道司马琰下一步如何打算,但京都确实不安全。
二人一商量,决定先躲出去一阵子。
“没记错的话,杨家宅子离这可不远,你是故意藏在他眼皮子底下吗?”
初雪赞同:“我没有赴约,他肯定怀疑我是逃走了,必定先去百花深处找,再去城门附近盘查,我将身上所有有身份印记的东西,都给了小乞丐,现在他们估计按照线索兵分几路追出去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我还在城里,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初雪踟蹰地开口,“所以,我也不能久留。”
言辞之间,告别的氛围浓烈,长欢起身抱住了她。
“打算去哪?”
“可能去漠北凉州。”
父亲以前曾在凉州的敦煌驻扎过,长欢悠悠地感慨了一句:“真好。”
初雪拍拍她的后背:“你有何打算?”
听她这样问,长欢一时也感到迷茫,久久不曾言语。
她好像从未给自己想过退路。
“不如你也去凉州找我吧。我们兵分两路,出了中原往西一直走,直到走廊的起点,那里有个叫安定的地方,是西行商队的必经之路,我们在那里见面。”
初雪走后,长欢同客栈要了纸笔,眼下的情况不能回去,必须得和家里报个平安。
自己一声不吭失踪的这几日,家里该找疯了吧。
“兄长亲启。”
“顺颂时祺。”
随着最后一个字收笔,长欢又给王樟延留了一封。
穿戴整齐,蜀味一绝一如既往,客来客往,门外凳子上坐着许多排队的食客。
见人将信送了进去,长欢压低了帽子离开。
她隐去了自己受伤的事实,只说百花深处出事,她需要外出躲段时间,若是有事就去客栈找她。
穿过甬道,来到长长的坊市,街口有一家医馆叫妙手仁心。
长欢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才推门进去。
说了最近的症状,大夫示意过来诊脉,长欢就观察着他的神色。
没有皱眉,没有叹气,应该并非大病。
“脉象往来流利,但却气虚气滞。”
说着他看了一眼,长欢手腕处露出的伤痕,眉眼中带着点不忍。
长欢不解地看他,什么意思?自己真的有病?
直到听完他的解释,长欢提着药包走在街上,脑海里仍旧一片混沌。
大夫的话在耳边翻来覆去的出现:
“你有身孕了,双胎,快三个月。”
“但是胎像不稳,随时都会小产。”
“你要还是不要?”
“算了,这药一服煎出三碗,早中晚各服用一次,平日少走动,多卧床休养,切记少食,第一胎孩子太大,最后容易生不出来。”
长欢步子虚浮,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三个月,该是在宝应的时候吧。
这个孩子来的不巧,除了自己恐怕没人期待吧。
王樟延呢,他会想要留下吗?
他答应自己会扫清一切障碍,
他说好做自己坚实的后盾,
他说无论如何都与自己携手前行的。
都是他亲口说的!
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长欢慢慢爬起身。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王樟延,因为自己同他是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