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长欢心头涌现出不祥之感。
皇上对自己的心,看来众人皆知。
那赵卿卿此刻开口,她在试探什么?
长欢愣了愣,干笑道:“美人说笑了,皇上宽厚,怎么会呢?”
“再说,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长欢不能直说不愿意,只能迂回地表明立场。
赵卿卿似笑非笑地看了长欢一眼,“姐姐在宫外还有挂念的人吧?”
不安感再次袭来,她是在用蓁蓁威胁自己?
长欢疑惑地抬头,“嗯?”
赵卿卿顺着说下去,“可是王大人?”
周围突然变得好安静,内室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格外明显。
长欢的心狂跳半刻,又渐渐平息。
她的沉默,直接肯定了赵卿卿的猜想。
“王大人虽好,但这天下的好男儿多了去,姐姐也该好好看看才是。”
她热切地握住长欢的双手,将倒好的茶盏放在长欢手心。
转头对侍女吩咐道:“仔细点,别让茶冷了.......”
春荨接过茶盘,向内室走去。
长欢思忖着她刚才的话语,她是在暗示,皇上比王樟延要好?
不得不说,她有些多此一举。
皇上是权力至高无上,但王樟延未必就落了下风。
长欢为了安她的心,讷讷道:“天下人虽多,比他好的不在少数。”
“天下最好的,未必就适合长欢。”
“长欢与王大人幼年相识,心中早就认定了他。”
“虽个中多有遗憾,但情谊始终不改。”
“若是他开口提亲,即便抛弃一切,我也愿意嫁他。”
“并且,我只想嫁给他。”
她亲口道出,与王樟延情投意合。
这样,赵卿卿也该放心了吧。
赵卿卿不语,递给长欢一个香梨,沉甸甸的,坠得人心头一颤。
“妹妹不过说些体己话,瞧姐姐的表情。”
“紧张什么?”
“难道王大人不知你的心意?”
她半打趣地看着长欢,故作疑惑:“难道王大人是姐姐胡诌的挡箭牌?”
长欢干笑了两声,怎么也没办法笑出来。
低了低头,“长欢不敢有所欺瞒。”
意识到她这话有些严重,赵卿卿忙笑将起来。
“姐姐如今一点也不好笑,一件小事而已。”
她眼神下意识地扫向内室,长欢疑惑,里面究竟是什么人?
没等长欢细想,赵卿卿慢条斯理道:“如今,姐姐留在宫中也没个名头,可不是个长久之计。”
长欢疑道,自己不是宫女吗?
不过,长欢觉得她说得也在理。
“美人说得在理,即便是宫女,也要由中书舍挑选后送入宫中。”
赵卿卿嗔怒地皱眉:“妹妹哪里说的是什么掌事宫女。”
她恨铁不成钢一般瞄了长欢一眼。
“妹妹我说得是姐姐的名分。”
名分?一个词几乎让长欢原地跳了起来。
长欢跪倒地上,毫不犹豫的架势,任青荨再眼疾手快也没拉住。
“奴婢惶恐。”
“美人说笑,皇上对娘娘的爱日月可鉴。”
“更何况皇上英明,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荒唐事?”
赵卿卿和司马琰不愧是一对,一旦起了猜忌,迟迟也无法打消。
“怎么会荒唐呢?窈窕淑女,思之念之。”
“岂非一桩美谈?”
长欢跪在原地,不敢起身,叩首再道:
“奴婢别无二心,只盼能够早日出宫。”
“不瞒娘娘,奴婢是那早就该死之人,苟活至今见亲族沉冤昭雪,已是莫大荣幸。”
“以后只想在乡间守着几亩稻田,养几只橘猫,哪怕是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也无怨无悔。”
赵卿卿微微蹙眉:“瞧姐姐,不可妄言。”
这也不信?
长欢正苦恼着,该如何应对。
赵卿卿却扶起她,主动结束了话题。
“未来在这宫中日子还长着,姐姐莫要担忧了.....”
气氛虽暂时缓和,长欢却仍旧惨白着一张脸。
二人又聊了几句,天气、绣品、御花园的昙花,长欢便起身告辞了。
走的时候,长欢听到,安静的内室响起轻微的脆响,接着又是一声轻咳。
到底谁在里面?为何窝在里面不露面?
直到在宫外看见了苏公公的徒弟,里面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赵卿卿原是个说客。
长欢松了口气,却又紧接着咯噔一下。
她匆匆找到汪非,约王樟延见面。
不过半日,宫门前,王樟延如约而至。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炯炯的眸子里。
长欢扒了扒他的手,他却就势同自己十指紧扣起来。
长欢慌张地环顾四周,“放手,被人看到......”
要被下内狱乱棍打死的。
“放心,周围人都支走了。”
他的势力也能插手宫中,果然,司马琰的忌惮也不无道理。
“你主动寻我所为何事?”
一次主动,王樟延就能开心好久。
他昨夜整宿都没睡,一直在想今日碰面。
长欢挣不开,索性也不白费力气。
缓缓叹了口气,“我是想提醒你,他疑心最重,你辅佐他一路走来,他总会找机会清算,现在你树大招风,万事都要小心。”
“尤其是在赵家、汪家的事情上,处理要格外谨慎。”
两个后妃,两家外戚,向着谁都会被司马琰猜忌;
保持中立,又会得罪两家。
她难得为自己考虑,王樟延的表情松动。
他乖顺地点点头,“我明白。”
长欢见他听进去,又继续道:“还有虞家,你不要插手。”
“不要......”
再像上次一样,夜闯御书房。
话到了嘴边,却无法再说出口。
因为他是为了自己,自己又怎好再苛责?
那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长欢顿了顿,转了话头:“虞家的事,从长计议。”
王樟延沉声道:“好,听你的。”
长欢也放下心来:“好了,我只想提醒你。”
王樟延却不依:“为何突然如此关心我?”
长欢难以置信地瞥他一眼:“蓁蓁如今记在你王家,我怕你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连累她一起受苦......”
王樟延闻言笑开:“我还以为,你在为未来夫君做打算。”
“什么夫君?”
他又在嘴上占她便宜
“不是你同赵美人说了,非我不嫁吗?”
一句话让长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长欢掩饰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王樟延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蓁蓁好得很。”
他从袖袋拿出一张纸:“蓁蓁画的。”
纸上是粗线条的三个小人。
王樟延在一旁不要脸地说道:
“一家三口。”
长欢视线掠过,嘴角浅笑。
耳边听王樟延说道:“一家三口,就等你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