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快速前进,车中的女子眉心紧蹙,几乎和外头的乌云成了一体。
“阿姐,到底怎么回事。”
星星鲜少见江月露出这样神色。
安抚的拍了拍星星的手,可仔细看就能发现藏在身侧的右手几乎将裙摆上绣着的水仙揉破,只想要马车再快一些回京。
将军回京后没提军棍的责罚,她只当官家免了,没成想她前脚刚走后脚就用了刑。
将军身上毒未解,伤刚愈,一百棍就算是个石头做的人也扛不住。
当街受罚,还是当今军权重兵在握的将军,别说百姓早将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就连宫里的几位皇子都在场。
府衙的板子十板打烂皮肉。
军中的棍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江月的马车回到京中,人头攒动,挤都挤不进去。
江月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找到附近的茶楼上了三楼挤出一片空缺,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刑凳上趴着一人,明明躺着在那受刑,却看不出狼狈,只有身上乌黑的飞鱼服多出的褶皱泄露出几分此刻的心境。
只能听见行刑官一声声的报数,和板子落在身上的闷哼。
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江月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
江月浑身的力气几乎要透支完,再看不见其他只有不远处那道身影。
江月擦了擦眼角,拉着星星下楼。
“阿姐?”
马车还停在下车的地方,车夫蹲在墙角吃着面,见两人又回来满面惊讶,几口将碗底的面吃完凑了过来。
“出城。一个时辰后再回府。”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银子塞进车夫手里:“到时候若有人问,不要提起我来看过行刑。”
“江月姑娘,这……”
“若不想将军忧心,影响养伤,就按我说的办。”
马车都是萧府的忠仆,自然不会听她的,可提到萧云笙,隐隐还能听见行刑官报数的动静,到底无伤大雅便咬牙点头。
“九十七。”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耳边那报数的声音落地,马车也停在城外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阿姐,为什么要这样……”
这时候不是应该去将军身边好好照顾他么。
“为了将军安心。”
江月回过神,一开口嘴唇传来刺痛,竟是她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唇,两颗血珠滚落,反而将发白的唇染出一丝红来。
萧云笙不可能不知道行刑的日子。
不告诉她,还特意提了替乌月镇殒命的村民一同请灯,将她支走就是怕她看到刚才那一幕忧心自责。
只是却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会提前回京。
“回去后,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叮嘱星星很是不理解。
江月苦涩一笑。
若是她猜的不错,等她回萧府定然不会听见下人议论一句,至于京中的百姓,有几位皇子在场,那宫里的行刑官手边放着还有一道旨意,只怕军棍打完就会下令此时不许百姓议论。
等时辰到了,回到府里。
果然如江月猜想的一般,满府的下人该做事的做事,除了气氛有些过于寂静,看不出一丝异样。
江月拉着星星回到院子,走到住处隔着门正好看到床上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许是拉扯到了伤处,额头上的汗打湿了发,眉头锁的紧紧的。
心里的沉闷紧涩铺天盖地席卷在胸口,江月深深的吸气缓慢的吐气,每一次呼吸都有疼痛作伴。
伸手扶住门板才勉强站稳。
“谁?”
声音一如既往冷硬,不仔细听那里头的轻颤几乎分辨不出。
江月揉着脸颊,脸色缓缓红润。
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勾着笑快步走进房里,“将军,奴婢回来了,灯都请好了,经书也抄写好了,奴婢还替您和老太君请了平安符,您看……”
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在桌子上,江月回身,眼底的错愕和真的一样:“您脸色怎么这般不好。可是病了?”
黝黑的眸子落在她快步走近的步子上,深深打量着其中的深浅。
若无其事将身上的被子扯的密不透风:“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特意问过,请这种数量的油灯少说都得五日,届时他伤不说全好至少不会太过狼狈,辛苦些就能遮掩过去。
也好过看着她日日自责通红的眼睛揪心。
“不过受了风寒,不打紧。”
这话漏洞百出,萧云笙鲜少扯谎心里懊恼。
“你还没说怎么这么早回来,可是……”听见了什么消息。
“自然是有事。”
江月喉咙又酸又胀,险些没忍住,转身水汽弥漫的眼,“奴婢,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