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苓盯着旁边一对小情侣的餐盘很久了。
金拱门的汉堡价格越来越贵,尺寸越来越小。
她已经吃了一个套餐,还是感觉饿,嘴唇压在可乐吸管上啄冰块。
云琛临时接了个客串的戏,早上匆匆忙忙走了,她的饭票子+厨师没了,今天得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她睡到自然醒,已经中午,在家煮了个泡面吃,然后,打游戏打到七八点,没等到程景行上线,她不想打了。
她无聊死了,肚子又饿,下楼来,在街角的金拱门买炸鸡。
信用卡已经被她刷爆了,手上现金也没了,银行卡上的三十几块钱,刚买了套餐,还没喂饱自己。
她又开始考虑,找人V她50的计划。
一拿出手机,手机就响了。
一串没存的号码,但那号码,她认得。
她按掉了,把手机扣下,继续盯着小情侣手上的鸡米花。
那女孩不好意思了,这姐姐从里到外都透着奇怪。
她穿着果绿色背心裙,外面套了件白色的男士运动服,中发毛毛躁躁,素着脸,鼻梁上挂着一副没有镜片的深咖色豹纹镜框,脚上趿着金边夹脚拖鞋,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姐姐,你要不要一起吃点啊?”女孩忍不住搭腔。
严苓呵呵一笑,摆摆手,她可不好意思真去要人家的吃的。
女孩再看了看她,想起最近追的电视剧,“姐姐,你是不是那个……”
严苓弯嘴一笑,“都说我长得像严苓,我自己也觉得挺像的。”
“啊,对对对,严苓。”女孩跟男朋友聊那电视剧里的故事。
手机又在桌上震起来,严苓抓起来看,还是那个电话,又摁掉了。
过了一会儿,一条短信发来。
严苓摸出来看一眼。
【再不接电话,我就问云琛,他家在哪儿!】
她仰仰脖子,电话又进来了,她只好接听,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梁穆那边的呼吸声很急,他若是个气球,现在已经炸了。
“你把我微信删了!”
“都删两个月了。”
严苓慢悠悠地拿吸管,捅纸杯底下的冰。
梁穆那边半响没声,她又说:“不说话我挂了。”
梁穆:“你在哪儿?”
严苓:“云琛家。”
梁穆掐手机的指尖都白了,“地址。”
严苓:“不告诉你。”
梁穆:“那我问他。”
严苓大翻白眼,“我给你我给你,你别烦他,他拍戏呢。”
梁穆愤然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捋顺这口气,又重新放回耳朵边,听她报了地址,居然是一间金拱门。
司机很快载梁穆过去。
严苓透过落地玻璃门,看到幻影停在路边,梁穆西装革履,走了进来。
他在严苓对面坐下,清俊的脸上阴云密布,像刚遭了雷击似的。
小情侣往他这边看了看,这人帅是帅,怎么看着……像是来吵架的。
他们抱着盘子坐远了一点,相互喂鸡米花。
严苓瞟了眼面前的人,嘴里咬着冰块,说:“找我什么事?”
梁穆心里又是疼,又是气,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忽而看见她身上的运动外套是男装,目色更沉,“你日子过得不错,衣服都穿不起了。”
严苓看看自己的外套,哼笑一声,更把那外套围合在胸口,贴得更紧,“我在家就爱穿我男朋友的衣服,从~里~到~外,怎么了?犯法呀。”
梁穆气都喘不匀了,他上辈子是欠了这祖宗一条命!
“为什么删我?”
“老死不相往来,联系方式也不必留了。”
梁穆清亮的眸子像一横凌冽的冰川。
他咽了咽口水,双肘撑在桌上,说:“那你还答应甜甜,我们会陪她一起玩,你怎么骗小孩。”
严苓被嘴里的冰呛了一口,眯着眼睛看他,这个幼稚鬼,竟拿一句哄小孩的话来质问她。
“我不答应,难道要告诉她,爱是会消失的,舅舅和苓姐姐不爱了,不能一起玩了,你只能选一个人玩,你考虑过她幼小的心灵吗?我们俩的仇恨,不要强加给孩子。”
严苓说得振振有词,梁穆心口的那根弦一下一下被她挑拨着。
她嘴里每崩出一个字,他都觉得那弦要断了。
燥得不行,他伸手将她的可乐拿过来喝,结果什么也吸不上来,底下全是冰。
他挫败地把杯子放下,发现她眼睛不看他,只顶着对面小情侣的餐盘。
他打量她表情,问:“你没吃饱吗?”
严苓把视线收回来,说:“你说完没,我要回去了。”
梁穆忙拉住她手腕,道:“没吃饱,干嘛回去?就在这吃啊。”
严苓烦躁地挣开他,“我没钱,回家煮面,行不行。”
梁穆皱着眉,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没钱?你钱呢?”
严苓挑眉抱胸,看向他,“钱不都给你了吗,2400万,分手费。”
梁穆愣怔住,恍然想起,他持有的Nlin股份,她以2400万的价格买过去了。
他谈过这么多次恋爱,还是头一回收到女人给的分手费。
“你等会,我去买。”
梁穆起身,去自动点餐机点餐。
等餐的时候,他双手撑着桌台,冷静了许多,他不能被情绪牵着走,他不是来吵架的。
他买了一个桶,还有两份套餐,什么都有,随便她吃。
严苓没跟他客气,挑了对辣翅,开始啃。
“我给你转点钱,你收一下。”梁穆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准备转账。
严苓唆着鸡翅,道:“我们不是好友,你转不了。”
梁穆手指停顿,抬眸看她,她咬着脆皮,无所谓地耸耸肩。
“加回来!”
“我不加!”
……………………
争了半天,梁穆还是没能把她手机抢过来。
严苓心安理得地吃薯条,“你找我就因为微信这事啊?”
梁穆摸了摸自己下巴,清清嗓子,道:“依莉莎……我之前不知道她背后有小动作,我没有替她说过话,也没有帮她争取过《无尘风月》的女二,对不起,让你试镜的时候发生那样的事。”
严苓嚼着鸡米花,感觉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吃,“你不需要道歉啊,有没有依莉莎我都是选不上的。杰森跟你说的吗?他找过你?”
他点点头,“女二会重新选角,你想去的话,我去安排。”
“不用,我不演戏了。”严苓漫不经心地回他。
梁穆喝了口冰可乐,“时装周的秀呢?”
严苓道:“我不走台了,上次跟你说了。”
梁穆又道:“经纪公司要不要换一家签?”
“不要,不要,我都不要!”
严苓烦了,“梁穆,你有病啊,都要结婚的人了,你管我有没有工作,有没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穆长长吐出一口气,据理力争道:“我们二十几年的朋友,我关心你,我哪儿错了?老死不相往来,我可没答应!”
严苓骂道:“你个渣男,不跟我好,又招惹我干什么!”
“不当恋人,我们就朋友都没得做吗?”
“没得做!我不跟渣男做朋友。”
梁穆刚还劝自己冷静,现在没几句话就又要破防了。
她的嘴是淬过毒的吧,他想咬死她。
两人气鼓鼓地沉默了一阵,各自消化情绪。
严苓看到对面一直观察他们的小情侣,拿起了手机,对着这边。
她横过去一眼,那男孩迅速收了手机。
不能再在这里跟梁穆吵了,不然,明天又要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她起身要走,梁穆跟着站起来,挡住她,“你去哪?”
严苓迅速后退一步,看看周围的人,说:“你明天想跟我上热搜啊。”
梁穆瞥了瞥旁边,无所谓地道:“我们也不差这一次。”
严苓挑眉,双手环胸,嗔怒道:“我男朋友看到要误会的。”
她生气的点是因为……云琛?
一股不可名状气流直冲天灵盖,梁穆双手扶着胯,给气得来回踱了两步,“你那么在意你男朋友,那他呢?你没钱吃饭,他怎么不管呢。”
严苓傲气,道:“他管啊,他每天都给我做饭的,他今天出差了,我才在外面吃。”
梁穆哼着,“人不在,那他怎么不给你饭钱呢?”
严苓冷冷凝视着他,“你当我男朋友的时候,也没给过我钱啊。”
梁穆哑了一下,很快道:“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饿肚子啊。”
严苓双手一摊,不想跟他吵这种幼稚的架,“我愿意,行了吧,我就愿意为他饿肚子。”
梁穆轻哼道:“不止饿肚子吧,他想要的角色,你也愿意为他去求人。”
严苓愣神,猜想杰森什么都跟他说了。
她也没了顾及,舒了口气说:“是,我愿意为他求人。哎,想想,我求别人真的是……舍近求远了,明明最大的金主就在我面前,不是吗?”
梁穆隐约感觉不太好,“你不会是想要我帮你男朋友吧。”
严苓理了理头发,正色道:“那就麻烦梁董了,帮我男朋友争取一下无尘风月反派的角色,拜托你了。”
说完,她还非常象征性地鞠了个躬。
她从没求过他,过往一切他们都是商量着来的。
他是个爽快的投资人,她是个不会让投资人的钱打水漂的敬业艺人。
她也从没让他亏过,虽然赚得不如那些大项目多,但她总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与支持她的人最大回报。
他总说不必如此,给他的利分多少都没关系。
但她不同意,她说人情是人情,公事是公事。
过去的合作,没有谁求谁。
这是她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求他办事,竟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梁穆看了她许久,她那双凤眼魅惑又无情,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甘拜下风。
严苓双手套进外套口袋里来回晃着,玩笑说:“哎呀,杰森真把你想太好了,他说我跟你张个口,这事就成了,看来也没成嘛。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那你倒是张个口啊。”梁穆神色沉沉,定定地看着她。
严苓好笑似的,“张个口?怎么张啊,这样吗?”
严苓闭上眼,仰头,把嘴张开,对着他。
梁穆看到红唇贝齿呈现出诱人的色彩,他喉结微滚,咬了咬牙,拿起桌上的鸡米花,给她微张的唇里喂了一粒。
严苓突然被塞了一口鸡肉,懵懵地睁开眼,嘴巴自然地咀嚼起来,香酥在齿间缠绕。
她忍住笑,挑眉问:“这样就成了?”
梁穆沉沉地点头,“嗯,成了。”
——
回到御景公寓,梁穆给吴导打去电话,除了说云琛的事,也解释了依莉莎那边摆乌龙的事情。
吴导坦言,女二的选角,他其实不够满意,本来就有想法要重新选,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他也好放开手脚。
至于反派的选角,吴导迟迟定不下来,是因为表演难度高,角色在电影中很重要,他选了很久都差强人意。
此前他确实没有想到云琛这个人,既然梁穆向他推荐了,他愿意让他来试镜,重点考量。
梁穆把回复的消息发给严苓,对话框下方,还是显示“你不是对方的好友”。
他已经麻木了,也不恼了,给她发去验证信息,附言写:你男朋友的试镜时间,要不要。
发完,他脑袋疼得都要炸了,立即去冲了个澡。
水雾朦胧时,他撑着墙面想了很久,自己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冲过去找她。
真的只是想为依莉莎的事道歉?
还是……
得知她受了委屈,他想去安慰?
她为她男朋友的事到处求人,他吃味了?
像有一把柴,捅进了心里,烧得他恨不得去啃冰。
洗完澡出来,他给自己灌了一瓶冰水。
推开衣柜拿睡衣,一排灰白色的男士衬衣间,有一抹扎眼的红。
金色的衣架上挂了一匹红色的丝缎裹胸布,也不知是什么衣料,光滑如牛奶,他稍一碰,它就扑落落地滑下来,堆叠在他臂弯里。
软滑如水的布料,像是摸着那有同样质感的蜜色肌肤。
她贴在他身上亲吻的每一寸,都好似被身体重新唤起。
娇俏的眼,柔媚的骨,丝丝缕缕往他心里钻着,咬着。
他明白了。
他去找她的原因
——他,想她了。
身体的贲张一蹴而就,梁穆咬紧了唇,低骂一声,一扬手,把那匹红扔在了床上。
他冲进浴室,重新洗过。
————
云琛回来那天,严苓做了一顿饭。
她是会做饭的,在国外这么多年,她的饮食要严格控制,国外的食物她吃不惯,不得不学会做。
不算是什么好手艺,煎个牛排,煮个通心粉,食材好,用料佳,手艺差点,味道也不赖。
严苓开了红酒,放在桌面上,云琛洗手出来,看桌上色香味俱全,温情地看着她道:“都舍不得吃了。”
“那不行,我好不容易做的,你得吃完。”严苓拉他在餐桌坐下。
她平日在家穿得随意,一件睡衣穿一天,今天却换了一身明黄色吊带连衣裙。
她胖是胖了些,但因以前太瘦,现在看上去刚刚好,属于精瘦的身形,更加健康。
她化了妆,不浓,温温柔柔的檀色口红,与她浅蜜的皮肤衬起来,违和,又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聊了电影,聊了时尚圈里的尔虞我诈,聊了各自的家人,还有家里的鸡飞狗跳。
云琛道:“你今天,很不一样。”
严苓抿了口酒,说:“我有个两个消息要告诉你。”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云琛玩笑道,他深谙这种戏剧剧情。
严苓定定看了看他,道:“好像,也可以这么说。”
云琛问:“那我要先听坏的,先苦后甜。”
严苓摸着他手背,凤眼上挑,说:“我想先说好的。”
“好好,都依你。”云琛点头,握住她的手。
严苓拿了手机,给云琛发了一条信息。
“这什么啊,不能当面说的吗?”
“跟吴导约好的试镜时间和地点。”
云琛的笑容僵住了,他看向她,“你……你帮我约的?”
严苓点头,道:“这次选角是公平竞争,没有内定人选,你不会陪跑的。吴导很重视这个角色,他要求很严,你能不能过,全看你的表现了哦,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吴导不是谁都能约到的,云琛托过很多人都没能拿到试镜的机会。
“你去找了谁?”
严苓坦然,“我找了梁穆,梁氏是这部电影的主要投资方,好说话。”
云琛艰难地把嘴里的牛排咽下,“你去求他了,他要你做什么了?”
严苓笑了一下,道:“张个口而已,没做什么。”
云琛放下刀叉,面色有了怒意,“严苓,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要你跟他纠缠不清……”
严苓放下酒杯,指尖在玻璃杯壁轻滑,“你接近我,不就是因为我很他纠缠不清吗?”
云琛惊愕地看着她,嘴唇张了张,发不出声音。
“话说到这个地步,其实挺没意思的,”严苓遗憾地说,“你的投资人,那个住在熙宫的,是个姐姐吧。”
云琛怔然绷紧了脸,而后想到,她也是这圈子里的人,知道也不奇怪。
他眼眸垂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严苓似乎还有些得意,道:“我一开始是猜的,但我直觉很灵的,尤其对男人。”
“我跟她是几年前的事了,已经结束很久,严苓,我们都有过去。”云琛解释道。
严苓笑说:“我没有介意你和她的过去,我介意的是,你为《无尘风月》找过她,她没帮你。所以,你才会来找我。”
这个消息,是杰森帮她打听到的。
那天,她发现云琛在看《无尘风月》的剧本,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再加上,他刻意遮掩的动作,更让她起疑。
她让杰森打听反派选角的路子时,多留意一下云琛的消息,看他是不是很早就关注这部电影了。
杰森给力,竟然联系到了云琛以前的投资人红姐,旁敲侧击一番,红姐把事情当笑话一般说给了杰森听。
吴导筹拍新片的消息一放出,云琛就动用各种关系,与筹备组接触。
但他头几年的作品表现欠佳,帮他递话的人,少之又少。
他碰壁多次后,回去找了红姐。
他们算不上前任,因为像云琛这样供消遣的,红姐有很多个。
她给云琛提的条件是再跟她三年,她保他的工作室不倒闭,也保他作品大卖。
那时,他正在《玫瑰夜光曲》的剧组拍摄,与严苓初识。
他掂量很久,回绝了红姐,说自己找到了别的路子。
红姐好奇,问他谁那么有本事。
他说,严苓,他想试试。
严苓,梁氏集团太子爷的前任,与本立集团也关系匪浅,拿着程梁两家的资源在时尚圈走到了国际顶端。
他不需要她帮太多,只需要一个角色而已。
好演员要靠角色成就,有多少好演员,一角难求,隐没成流量的陪衬。
他是好演员,他就差一个机会,他只要一个机会。
云琛在严苓身上做过大量功课,她喜欢什么,性格如何,他在剧组默默观察了很久。
然后,在那个月明星稀的公园一角,与她有了那一次难忘的邂逅。
他扮演了一个朋友的角色,一个严苓一定会喜欢的朋友,然后是恋人。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想利用你的人脉,为自己争取一些事情,”云琛坦言,“但我后来并不想这么做了……”
“你不想这么做,是因为看到我试镜失败了吧。”
严苓双手环胸,眸子清清亮亮的,“我试镜女二落选,而依莉莎靠着跟梁穆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选上。你是不是想,梁穆对我,也不过如此,我可能不是谣言说的那样,与他藕断丝连,我自己想要的角色,他都不给我,他怎么会为了我,帮你去说话,所以你才放弃了。”
她太通透,把他心里龌龊的角落都看得明明白白。
云琛深邃的眼再也不能充当他情绪的屏障,那眼里现在含混着幽沉的光。
他是个习惯把自己藏起来的男人,演员必修的一课,便是藏起自己,让角色进入自己的躯体,变成戏里的那个人。
云琛入戏太深。
他分不清放弃的原因是发现严苓没有价值,还是作为本真的那个自己,已经真的爱上了她。
见他沉默,严苓抖抖肩膀,笑了笑说:“你应该猜到坏消息是什么了。”
云琛反应过来,慌忙抓住她的手,“苓苓……”
严苓眼神坚定道:“云琛,我们分手吧。”
“不,不要这样,”云琛捏着她的手,像握着行将融化的冰,“我是真心的,我爱你是真心的。”
需要自己努力相信的,才需要不停去提醒。
真心的,他说了两遍,严苓知道,他很想让他自己相信。
严苓没抽回手,但看着他的眼是疏离的,比远山的雪还远。
“云琛,你知道吗?就是现在,我也无从判断,你说爱我,是不是在演戏。”
在知道自己看的是一场戏时,信念依然崩塌,她已不能相信唱戏的人,说的会是真情。
严苓纯粹,情义里参不得一点假。
如真酒,兑了水,就是假的了。
她宁愿他一开始就说明来意,作为朋友,她也会去帮他开这个口。
云琛垂眸落下的泪,滴在了她的手背,他好看的梨涡再也不见。
他放开她的手,弯沉的背弓成一个负重的弧度。
严苓撑桌站起,去次卧推出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到玄关拎起自己的高跟鞋,又穿上一双白色球鞋。
云琛走过来,握住她的伸缩杆,“这么晚了,要走,也明天再走吧。”
“该走的时候就要走,”严苓扬起脸,对他灿灿地笑,“云同学,谢谢你教我演戏,谢谢你收留我。要好好试镜哦,你没问题的,加油!我等着去看你的电影,你一定会拿奖的!”
他怎能当得起她的谢,他看着她的笑,恨不得去死。
“苓苓,对不起,对不起……”
他以最功利的心思靠近她,却发现她如精灵般纯粹耀眼。
这个行事如狂风,说话如挥刀的女孩,有颗漂亮而柔软的心,即便身处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娱乐圈,她也没有让污泥染了心。
不像他,他心思脏到,根本不配爱她。
严苓拍拍他的背,说:“不做恋人,也是朋友呀!”
她说完自己都笑了,这话不是某人对她说的吗。
这么想着,又有些难受。
她没有爱上云琛,所以能说得出做朋友的话。
门关上,严苓拖箱下楼。
她明黄的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像一朵暗夜里行走的黄色云彩。
下过一场雨,行李箱在柏油路面划出两道水痕,像在这崭新的世界里,拖出了两道锈迹斑斑的铁轨。
严苓不知要去向哪里,也不知今晚在哪儿落脚。
她依然哼着歌,依然步伐轻曼,好似在散步。
又是月明星稀,再漫长的告别,也终于到了离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