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传说是洪荒的承重柱,牵引九天的天河之水,落入奉天最大的海域——东海。
传说在这片海域中,生出了一种美丽的生灵,他们样貌美丽又天真,人类轻易的就会被表象迷惑,忘记他们究竟有多么强大又可怕的杀伤力。
清晨,晨光洒进月眠岛的一处山谷,伴着若有若无的乐声,一道虹光遁入山脉深处的一座巍峨宫殿中。
一路畅通无阻。
长廊穿空极为复杂,每一处壁画后都有暗设的机关杀器,虹光对此视若无睹,颇有种大摇大摆逛自家花园的之态,穿过无数个山门,到一扇厚重门扉停下。
萧荆上前,推开了门扉,步入内堂。
房间四角放着一人高的青铜鸾鸟灯,乳白色的火光静静燃烧映出柔和的光芒,萧荆的到来掀起了一阵风,火光闪了闪,后又恢复常态,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烛芯。
“你们都下去吧。”
安静的空间只剩两人,萧荆一眼看见正对面苍劲雄厚的长龙屏风,以及静静站在屏风前的那道修长挺拔的背影。
听见声音,屏风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两人视线遥遥对上,萧荆身上那股向来持重的气场慢慢化了,她站的笔直,下巴微微轻扬,露出那张清丽的脸,如同极地上冰封了不知多久的寒冰乍见阳春,化为滋养大地的一捧汩汩清流,温和又平静。
观海楼的那些话已尽入苍术之耳。
他心知萧荆之志,绝非危月燕所言为红尘所累,甘愿牺牲。
这不是她的性格。
他想,她此行,当是为了他手中的那枚神器碎片。
思及此,苍术拿出袖中早就备好的木盒,朝女子递了出去。
淡淡道:“拿去吧。”
虽隔着一层,可里面传来的气息与萧铮拿回的那块,以及西宫之中的那块力属同源。可能是跟神器碎片接触的次数多了,也可能是此行见到了陆今白,她开始对这种外表毫无起眼、犹如一块普通石块的神器碎片产生了一丝丝莫名的熟悉感。
视线停留一番后,她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男子。从上至下,不错过任何细节地,颇有种要把人从里到外看透的架势。
见她不语,苍术袖中的手微微蜷起,长睫微垂,浑身萦绕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看来他又判断失误了。
这女人可能不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思索了许久,一个念头冒出来但又立马被他压了下去。
人族的这些弯弯绕绕,不是他一朝半载能琢磨明白的。
真是麻烦……
萧荆:“我不是来拿走它的。”
说着,萧荆握住他的手腕,将盒子撇到一边,“给我这个做什么?”
她把盒子拿走,又毫不怜惜地随手放到一旁,像是在把什么碍眼的东西拿走一样,然后她另一只手重新握住他的手腕,沿着手心,顺着他分明的指骨,一节一节,摸到指尖。
苍术被这种近距离的皮肤接触刺激得浑身酥麻,眉目间闪过一丝蕴着凶悍的杀气。
萧荆仿若无觉,面对比她强悍数倍不止的男人继续得寸进尺,按着他的手心,一圈又一圈的柔,眼波映着极致的温柔,将他迷惑在这片隐藏着未知凶险的水泊之中。
苍术忍着收手的冲动,默许一切发生。
可再怎么忍耐,柔软对于他这个物种来说,难以适应,等到掌心热到发麻,苍术反握住她的手,恼怒道:“够了!”
萧荆反手将手插进他指尖里,双手紧紧缠在一起,苍术想甩都甩不开。
苍术横眉冷对:“我是你师父!”
她轻声,“我知道啊。”
苍术冷冷地看着她,“放手!”
她没有半分犹豫,淡定道:“不行。”
“萧荆你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你的你的,连站在这里的我,也是你的。”
苍术咬紧牙,“你不是扬言自己要成一番大事,拯救天下苍生,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既然不是回来取碎片重铸神器,那你留这作甚!”
萧荆听了这话眼底浮现几分清醒,连笑容都退去几分,苍术见此如鲠在喉,却装作冷静大义凛然,“你能有舍己为人这种志向,为师甚是欣慰。”
他拽了拽自己的手,对方的手握的像铁石,他连一个指头都没脱开。
萧荆微微皱眉,看向桌上的盒子冷静道:“你倒提醒我了……得找个机会告诉云水秋……”
苍术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萧荆回神,朝他笑道:“没什么,我与此物无缘,先放在你这,等时机到了自会有人来取。”
“不过你刚刚说什么?”
萧荆牵着他的手,一把将人拉进,苍术一时不察,直接撞入她的怀里,耳畔贴着她的呼吸,听她道:“舍己为人?我在你眼里,徒儿竟这么高风亮节?”
萧荆叹了口气,气息直往耳朵里钻,“师父真是妄自菲薄,我做这些,不也是为了你吗……”
苍术被她钳住,闻着她身上的桃花香,那些热烈的,又或者说违逆人间常理的记忆开始慢慢浮现,人也半推半就地往长龙屏风后头走。
苍术尽力平复着呼吸,眸子半垂,“是吗,可为师怎么清楚记得你拜师那天,口口声声说’学百艺,斩妖魔,人间清朗,不负陆师。’,如今长大了,学会说漂亮话了,开始跟为师扯上关系了。”
萧荆反手拉下帘子,目光控制不住地在他清隽俊朗的脸上徘徊,“师父学着这人间百年,这人族不愿嘴上吃亏的毛病学了十成十。”
隔着靴子,萧荆圈住他的脚踝,她知道这层靴皮之下,他定没有穿足衣,那对他不仅仅是束缚,也是鲛人恪守人间规则所保留的最后一丝放纵。
“危月燕跟了我那么多年,隔着主仆身份,她终究不知我心中所想,我要的很多,可只有你排在最前头,苍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拉过苍术胸前的发丝,轻轻一吻,随后看着他认真至极,“我知你对我亦情深义重,上次离去的匆忙,确实是我之过。”
听见此番肺腑之言,多日郁在苍术心口难以排解的沉闷顺着胸口,轻轻一口气,都呼了出去。
他初尝情意,怎会不贪恋其中,可对方不是东海的一只鲛妖,也不是月眠岛的学徒子弟,她生来不凡,心有天地,如何做听话温顺的情人。
现如今她愿意把自己排到天下前面,不管是真是假,他已满足。
苍术看着她,以一个半坐的姿态靠在墙壁上,明明没有什么大动作,胸前交叉的衣领却散了开来,两人呼吸交融到一起,两种气息扫落在彼此面庞,犹如两条不断缠绕着、抵死相交的蛇。
苍术喉咙微动,声音低哑,“萧荆,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了这种心思的……”
萧荆幽黑的眸子倒映着他的面庞,五官立体,眼窝深邃,惊艳绝尘。
两人相识了多少年,萧荆的心就乱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