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宫殿一般的大厦顶层。
林尧听着周围的议论声。
眉头微微皱起。
说他是苏淮竹的情郎也就罢了……
造谣自己是苏淮竹的儿子?
他们没事吧。
这帮无良记者。
媒体人的名声,就是被这帮狗东西给搞坏的。
林尧抬起眼眉,刚想要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被“锁囚心劳万业铁链”困住的赵继业,彻底癫狂。
他算上眉心,一共三只眼瞳,此时都变成了赤红色,赤红色的眼瞳渗出鲜血。
他开始撕心裂肺的嘶喊。
声音中,竟然都是凄凉。
“你们这群腌臜蠢货。”
“你们为什么要砸我的大厦?”
“为什么要推翻我的丹炉。”
“为什么要砸烂我的灵根生产线……”
“还有你,苏淮竹,你凭什么骂我二椅子,你喜欢男的可以,我为什么喜欢男的就不行?”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
“你爱慕魔君,你对那“极道万业魔君”的情感,早就超脱了一半的义父义女之情……而我,而我不过是爱慕我唱戏的师兄,却要被你如此讽刺。”
“当年在戏班子里,就他对我好!我想要和他生生世世不离分怎么了?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这一刻,赵继业,开始掩面痛哭,只是他哭泣的时候,竟然翘起一根兰花指。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
面色凶狠的瞪着眼前的众人。
“还有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混账。”
“你们为何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你们觉得自己被压迫,被压榨,当牛做马?”
“可你们可知多年前的帝南星海,是什么模样?”
“那时的天雄星,还没有被星盟整编,偌大的修真星,分裂成上百个小国。”
“通知这些小国的势力各不相同……有帝王,有军阀,有宗门,还有魔头……”
“我的家乡,叫“离南县”,是“青满王朝”下辖的一个小县城……”
“在我们那个落后,愚昧,甚至疯癫的县城里,知道还流行着什么制度吗?”
“我来告诉你们……首先是初夜权,新娘结婚的第一天要送入县老爷的官邸,直到第二天被送回家。这一晚县老爷可以依法的对新娘做任何事,包括什么都不做,也包括把新娘横着送回去。”
“除了初夜权,还有抢婚制,县城下村子的男人讨不到老婆,就会带着本村的兄弟们一起去隔壁村抢一个适龄妇女做新娘,代价是这个倒霉的新娘得让兄弟们先睡一遍。”
“之后是杀首子,因为初夜权和抢婚制的衍生习俗,因为无法确定新娘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所以丈夫会把妻子生的第一个孩子杀掉。”
”除此之外,还有典妻,穷男以妻子为生产工具租给他人生孩子,到约定的时间后不管有没有成功诞下子嗣,都要把妻子还回来。”
“啊,对了,还有贞洁牌坊……县太爷,当时跟我们说的是,丈夫死了,女人的婆家,应该承担死者对的孤儿寡母抚养、教育、养老、庇护等责任。在那个资源匮乏,流行吃绝户的年代,这算是高风亮节了。”
“一些地方豪强,为了挣面子,给家里也立一块贞洁牌坊,会翻族谱考说几百年前祖上出过一个节妇,当时没申请现在应该补上,然后花钱搞定程序,目的是为了争个面子。”
“当然,更多的贞洁牌坊,立起来,是一些男丁,先把孤儿寡母吃绝户,然后再说这寡妇殉情了,最后申请个贞洁牌坊一鱼两吃。”
这一刻,赵继业,咧着嘴角,忽然发出一声声怪笑。
“在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县城,女人的命最不值钱,其次就是婴儿……县里,建造了弃婴塔,父母将养不活也不想养的婴儿置于丢弃专门丢弃婴儿的石塔中,想收养的人自己去捡。但是从来只见弃婴者,极少见到捡婴者。”
“还有,洗婴,生了小孩养不起的家庭会把婴儿装盆里用水浸死。”
“吃绝户更是家常便饭……某个小家庭的“人”死光了,众亲戚就会把这家的财产变卖开流水席,直到财产吃完为止,让大家记住这家人。这里的“人”指的是保护者即有正常战斗力的男丁……女人、男童、老翁、重残疾男都不算“人”,而是被等待处理的财产和绊脚石。”
赵继业的声音,逐渐开始悲凉……
“女子,婴儿,都这样了,老人自然也逃不过。”
“县城里,还流行,弃老,那些贫穷老人失去劳动能力可又长时间不死的话,就会变成事实上的家庭累赘。县里,传说,老人一旦过了五十岁,就会招来灾厄,所以县城里,从没有超过五十岁的老人,人啊!一旦活着超过五十岁,就该去个该去的地方,自我了断!他们想要多吃一口米,都是妄想!”
“嘿嘿,嘿嘿……”
赵继业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他的狞笑声,和他此时狰狞的模样,相互映衬。
“可我的家乡的那些百姓,哪怕愚昧,自私到了这种地步,还是逃不过灾荒。”
“一到灾荒之年,就开始人吃人!”
“我当年亲眼所见的画面,现在还记得!”
“岁大饥,人自卖身为肉于市曰菜人。有赘某家者,其妇忽持钱三千与夫,使速归。已含泪而去,夫迹之,已断手臂,悬市中矣。”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三日肉尽余一魂,求夫何处斜阳昏。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赵继业的声音凄厉。
而在场的那些百姓,还有落地窗外的记者,则个个汗毛耸立。
而癫狂的赵继业,已经不管不顾了。
“吃人,吃人……人也吃没了,就只能吃观音土,那是一种质地细腻相对容易下嘴的粘土,部分逃荒时期实在找不到食物的人,吃观音土缓解胃酸的折磨。但是这种东西,进肠胃以后会结成一块根本拉不出来。”
“最后,那一个个骨瘦如柴的灾民,却个个都大着肚子惨死。”
“在灾民遍地的时候。”
“赌场和烟馆,却个顶个的繁华。”
“那些赌场里,人的嘴脸,千姿百态……却是万欲横生的魔窟窿……”
“庄家,绞尽脑汁设计对自己有利的赌局,随时准备出老千,同时养打手维持赌场秩序的同时让赌徒赢了钱也带不走。”
“高利贷,九出十三归,驴打滚,利滚利总称阎王债,但入套这辈子也别想脱身,对赌徒暴力催收,甚至参与人口和器官买卖。”
“赌徒,人格异化,除了把身家性命压在赌桌上,生死在此一举的刺激体验,他们什么都不要了,有时老婆孩子都能压上桌子。”
“都疯了,为了钱,都疯了……”
“烟管里,一个个都在吞云吐雾,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人世间最快活的事,也不过如此。”
“还有刑徒制,贱籍,株连,贼配军,连坐,肉刑,农奴兵,娼妓,流氓,盗匪……”
“嘿嘿,我娘亲曾经跟我说过,这世道,“你们男人卖汗,我们女人卖肉”!”
“啊!对了,我娘亲,就是娼妓……”
“我不知道我爹是谁!”
“她后来养不活我,就把我送去了戏班子……”
“戏班子,也是下流贱货,但好歹管吃管饭……也就是在那里,我碰见了我师兄,这世上,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所图,对我好的人。”
……
赵继业的声音越发悲凉。
脸上,都是血泪交织的痕迹。
可很快,他的那张脸,又变得暴戾起来。
他的第三只血眼,此时竟迸出琉璃碎火,锁链在癫笑中铮鸣,如戏台上的铜钹。
整个白玉大殿,在他的笑声中,忽明忽暗,隐约间,他的西装,像是化作斑斓戏袍,魔气凝成的翎子扫过穹顶。
\"是我让赌坊化作功德殿!\"
他甩开兰花指戳向虚空……虚空中,竟然出现,一罐罐,装载着“灵根容器”的琉璃瓶。
\"是我将人肉铺子改成丹房,叫菜人也能靠吞药渣苟活!\"
锁链突然绷直,他竟然又把那锁链,从青铜棺里,拉出了半寸。
他全身开始渗血。
他脸颊流出的血液,淌进唇角,他伸出猩红舌尖舔舐!
\"你们当那贞洁牌坊去了何处?我熔了十万座铸成工牌——那玩意到现在也能换灵石!总好过立在村口吃寡妇的魂!\"
魔气幻化出当年的离南县……弃婴塔坍为灵根培养舱,典妻契烧成丹炉薪火,赌鬼化作填报表的傀儡。他拽着幻影中的师兄戏袍嘶吼……
\"我让卖汗的男人去流水线刻符!叫卖肉的女人穿上涤纶法袍!把吃绝户的豺狼塞进牢笼!你们跪着生——但至少生得整齐!”
赵继业,抬手一挥。
挥袖打散幻境!
他又向着虚空一握。
落地大窗,瞬间碎裂。
窗外的一名拿着话筒的男记者,被赵继业掐住了脖子。
那名男记者,颤颤巍巍的把手里的话筒,递到赵继业的嘴边。
“赵……赵董,您,您想说什么!”
披着戏服的赵继业,如癫如狂。
“说什么?”
“我在问你啊!”
\"说啊!如今可还有初夜权?可还有杀首子?可还有五十弃老?\"
赵继业的第三只魔眼,散出流光,那些流光,在虚空,竟然投射出星盟历年报表!
\"看啊!生育率升了!元婴率涨了!功德币流通了!\"
他踉跄着踩着,破碎玻璃碎倒映的自己的身影,残片里千百个赵继业在尖叫:
\"是我把地狱编成表格!将人牲驯成工蚁!拿生死簿换了考勤机!你们现在砸我的公司?砸我的大厦!\"
他猛地撕开身上,由猛地撕开西装,露出胸口!
他的胸间,皮肉腐烂,能看到一颗紫红色的心脏……
那颗心脏,如同牢笼,里面,竟然囚禁着一道魂魄。
赵继业爱怜的抚摸自己的胸口。
“师兄……”
“果然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
“只有你和我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咱俩最好,咱俩说好了要一辈子都在一起……一辈子,少一分、一秒、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师兄,他们都不懂我。”
“只有你懂……这世道残酷?我不过造了个能吃人的规矩,总好过漫山遍野的饿殍!\"
赵继业此时猛地扭过头。
此时的他,似乎彻底疯癫。
他竟然不顾“锁囚心劳万业铁链”带来的千刀万剐之痛,任由自己被“心魔”吞噬……随后再次向着林尧走去。
这一刻。
“锁囚心劳万业铁链”再次勒紧。
要把他拽回青铜棺。
他的肋骨寸寸碎裂。
可他只是咳着血沫大笑!
“师尊!”
“事到如今。”
“你还觉得我是那能被你随意拿捏的小玩物吗?”
“不疯魔,不成活……世人冷眼,与我何干啊!那群蠢货,骂着囚你们的金笼太亮!怨这拴你们的银锁太响!可你们怎知,这大道真意!”
赵继业落下血泪。
他哼起戏腔,任由,铁锁上的万业尖刺,把他每一寸肌肤血肉,割得碎裂糜烂。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顷刻之前。
赵继业已经化作了一个血人。
那名血人非人非鬼。
立于白玉宫殿的正中。
而那锁链。
伴随着铛铛铛的声音,掉落在地上。
已经再困不住他毫分!!!
这一刻,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心神俱颤,不敢吱声。
青铜棺墩内。
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你……赵继业……”
“你也配入真魔道!”
而就在这时。
那非人非鬼的红衣真魔对面。
那白衣少年郎,也往前迈出一步。
他抬手,把手按在地上的“锁囚心劳万业铁链”上……
“诶……”
“有点意思,赵继业是吗?至少在疯魔方面,我承认,你有资格,当极道万业魔君的徒孙……苏淮竹的眼光不赖,的确是个修魔的好苗子,可惜……你背叛了你不应背叛的人!你的“执”和我的“执”相悖了……”
“不过这一次,无论如何,不算白来!”
“还是得我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