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展匆匆赶回城中,踏入周王府时,他只觉得府内压抑的厉害,全然不见平日的祥和。
府内的仆人们捂着口鼻,神色慌张,脚步匆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陈展不敢立马进屋,他先找人抬水沐浴,又拿艾草叶熏遍全身,而后才拿巾布捂着口鼻,快步走向世子的院落。
推开房门,走进内室,只见床榻前围了两个太医院的医师正在诊治,陈展没有上前,只在远处看着。
世子年纪小,如今才不过六七岁,小小的人人躺在床上,神色憔悴,陈展看见他手臂生出了几颗米粒大小的痘疮。
梁管家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见陈展进来,连忙上前低声说道:“前日世子便高热畏寒,请了太医只说是寻常的热症。薛将军不放心,特意将人躲在府邸留了两天,今日左臂上长了三个疹子,诊治过后的确是痘疮。”
陈展心中一沉,低声问:“世子近些日子又未出门,怎么会染上痘疮?”
梁管家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前几日世子心善,见南城流民饥寒交迫,便命府中奴仆前去施粥。谁知那些奴仆回来时,竟不慎将疫病带了回来,世子……世子也因此染上了。”
陈展握紧了拳头,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那时候流民并未出现异样,梁爷爷不要自责。”
小世子周宴清微微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道:“几位叔叔也不必担心,不过是些小痘疮,过几日便好了。”
陈展看着小娃娃那强撑的笑容,心中一阵酸楚。
他知道世子心地善良,却未曾想到这份善心竟会让他染上瘟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转头对梁管家说道:“我刚从南城回来,不便贴身伺候世子,家中还需梁管家同薛兄、孟兄照看,事关世子,不可有半分疏忽。”
“这是自然。”薛礼拍拍胸膛,又道:“听闻北城情况也不好,你可曾去看过?”
“我得了消息便直奔府中,尚未去过北城。”他又解释了一句,道:“薛崇如今要管南城,这几日只恐无法脱身。”
“这是应当的。我们三人日夜不休地轮流守在世子身旁,你同薛崇也要当心,千万要珍重自身。”孟桢应道,他同薛礼本打算寻到玉观音再走,可玉观音尚未找到,便出了这事,如何能离得开?
他二人都庆幸未曾离开,不然世子由谁照料?
虽有太医在侧,可既然仍旧不敢懈怠,熬药煮药皆不敢假手于人,日日守在周晏清身侧,喂药擦身,寸步不离。
北城的疫病也愈发严重起来。陈展不得不两头奔波,一边在北城指挥防疫,一边要回府询问世子的近况。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连胡子都来不及刮,面容显得沧桑了许多。
他好几日未曾回过自己的屋子,连屋子里打算送给寒玉赎身的钱匣子都忘了。
三五日过去,世子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急转直下。痘疮从刚开始三个发展到几十个,遍布全身,高热不退,整个人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薛礼和孟桢眼中布满了血丝,梁管家更是急得团团转,府中的气氛愈发沉重。
疫病的蔓延速度远超众人的想象,东、西两城城外的流民也陆续出现了痘疮,不仅如此,连京都也出现了好几个长了痘疮的人,寻常百姓被府尹派人送去城外的棚子里,官职在身的被送去太医署,由太医们诊治施针。
陈展站在府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心中一阵沉重。
原本繁华的街巷此刻变得冷清无比,商铺大门紧闭,不再待客,偶尔有几名匆匆而过的行人,也是低着头,掩着口鼻,生怕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就连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乞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几日功夫,整个京都便笼罩在瘟疫的阴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