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微微转过头,瞥了一眼永琰,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玩味的弧度,似是觉得这问题,天真得有些可笑。
过了一会儿,他大概觉得干等着乾隆前来也着实无聊,便起了逗弄永琰的心思,懒洋洋地开口道:“罢了,待着也是无趣,十五阿哥,奴才便与你聊聊天儿。
十五阿哥您在那深宫大院里自在玩耍,自是没见过奴才,这般小人物。
可奴才可对您的模样,记得真真儿的。”
永琰闻言,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小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与巴郎拉开一点距离,脆生生地回道:“你是宫里的人?
你……
你是不是想刺杀皇阿玛?”
巴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江边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水鸟。
笑罢,他大方地承认道:“十五阿哥果然聪慧过人呐!
这小小年纪,洞察力竟这般敏锐。
既如此,那十五阿哥不妨再动动您那聪明的小脑袋瓜,猜猜奴才背后的主子是何人?”
永琰抿着小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那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揪着衣角,像是在努力思索。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不符合年龄的笃定,掷地有声地说道:“是皇后娘娘!难道她竟想弑君篡位吗?”
巴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手指轻轻把玩着手中那柄锋利的匕首,寒光在暮色中一闪而过。
“十五阿哥这见识,真是不凡呐!”
他慢悠悠地开口,“皇后娘娘一直将五阿哥视作十二阿哥继承大统路上的绊脚石,可依奴才看呐,您才是那块最碍事的石头。”
话语里的威胁之意,如同冰冷的蛇信,悄然吐露。
永琰却仿若未闻,他小小的胸膛微微挺起,迎着巴郎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回应:“你想利用我,引皇阿玛前来?”
巴郎冷哼一声,将匕首在永琰眼前晃了晃,刻意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十五阿哥,太聪明了会死的早!”
永琰眨巴眨巴眼睛,神色出奇地淡定,奶声奶气却又字字清晰地说道:“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罢了。
我都已经活到两岁啦,皇阿玛有好多儿子,一出生就没了,还有些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这或许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吧,我能长到现在,该知足啦。
生死自有定数,我就算着急、害怕又有何用呢?”
巴郎彻底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过两岁的孩童,居然能说出这般饱含哲理的话来。
他收起匕首,重新审视着永琰,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东西,有惊讶,有钦佩。
许久,巴郎才轻声开口,“十五阿哥,您这心智,确实远超常人。”
语气里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重。
永琰没有搭话,他转过头,望向黑沉沉的江面,小脸蛋上浮现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忧虑,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
而巴郎也陷入了沉默,手中的匕首被他紧紧握住,他在思索,接下来与乾隆的对峙,又该如何收场……
船舱内
紫薇心急如焚,脚步踉跄地与尔康一道,将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萧云匆匆带回她所住的船舱。
尔康并没有跟进去!
一进舱内,紫薇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她顾不上擦拭,先将萧云轻轻安置在床榻之上,蹲下身,手指微微颤抖着替萧云褪去绣鞋。
又手忙脚乱地扯过一旁绣着精美花纹的锦被,仔细地给她盖好,掖好被角,仿佛这样就能给萧云多添几分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紫薇才直起身,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慌乱的心绪,可那狂跳不止的心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她紧咬下唇,转身快步走出舱门,脚步急促得带起一阵微风。
舱门外,尔康正像一尊挺拔的青松般伫立等候,神色凝重中透着关切。
紫薇一见到他,眼眶瞬间红了,眼中的焦急犹如汹涌的潮水,澎湃而出。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紧紧抓住尔康的胳膊,指甲都不自觉地陷入他的衣衫,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尔康,你说阿玛会不会有危险啊?
还有永琰,他那么小,才两岁,巴郎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他会不会……
会不会对永琰下毒手啊?”
说着,紫薇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想象着乾隆陷入险境、小十五受伤啼哭的画面,恐惧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狠狠撕扯着她的心。
尔康见状,心疼不已,连忙伸出双臂,将紫薇柔弱的身躯紧紧揽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试图驱散紫薇心头的阴霾:“不会的,紫薇,你别胡思乱想。
那巴郎的目标是阿玛,他要用永琰做人质,逼阿玛就范。
在阿玛没到之前,他不会轻易动永琰一根手指头的,永琰不会有事的。”
然而,紫薇的心却依旧悬在嗓子眼,怎么也放不下来。
她在尔康怀里抬起头,眼中满是惶恐与不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一连串地追问,“你说那兔子扮成云云。
会不会被发现呢?要是巴郎识破了,可怎么办啊?
到时候不但救不了永琰,连阿玛都要陷入绝境了。”
尔康双手扶着紫薇的双肩,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笃定,“不会的,紫薇。
刚刚兔子离开船舱的时候我看见了,那模样、那神态,和萧云简直别无二致。
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被发现,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船舱,守好萧云,别让阿玛有后顾之忧,你明白吗?”
可紫薇此时已被恐惧与担忧冲昏了头脑。
她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挥舞着。
尔康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难以立刻抚平紫薇的情绪。
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聆听着紫薇的絮叨,手臂却始终紧紧拥着她,给予她最坚实的依靠。
仿佛要用自己的怀抱为紫薇筑起一道抵御恐惧的城墙,默默等待她的情绪慢慢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