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有二十来个人在排队进城。包括炎苏二人在内,竟然有十几个人是差不多的装扮。
“从哪来的?”
“抚州。”
“那边去!”
“从哪来的?”
“良源县。”
“进去吧!”
……
辛止一直在仔细观察前面的情况。
等快到二人的时候,一把扯过炎苏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现在开始你别说话了,装哑巴。”
……
“从哪来的?”
守门的士兵手里拿着二人的公验,上下打量着辛止和炎苏。
“回官老爷,草民是从直罗县来的,卖点土货,讨口饭吃。”
辛止一张嘴带了北疆的口音,对着士兵点头哈腰,同时取下背上的竹篓抱在胸前,展示给他看。
“你呢?”
那个士兵随意的翻了几下,转头又问炎苏。
炎苏刚得了辛止的指示,对着那个士兵眨眨眼睛并不说话。
“官老爷,这个是我同乡,前几日吃坏了嗓子,现在哑着呢,好一阵子说不了话了。”
那个士兵推了炎苏一把,把人转过去,翻看了下背篓。
“进去吧!快走,快走!”
他把公验塞回辛止手里,不耐烦的催促。
刚才辛止就发现,队伍里只有两个人不是北疆的,竟都被扣下了,也不知道要带到哪儿去。
这才不让炎苏讲话,他一张嘴都不用问,就知道是京都来的了。
申时末,二人顺利的混进了城里。
此时正是晚膳时间,街道上还算热闹,尤其是客栈酒楼,几乎坐满了人。
就连那些开在街边,卖阳春面、馄饨或者包子的小摊,摊位前的桌椅都坐满了食客。
反而是那些卖生肉、蔬菜的摊位,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
最奇怪的就是那些外地来的走贩,竟没一个在街上叫卖兜售,反而都去吃饭了。
拐过主街,辛止凑近炎苏压低了声音:“你发现一直有人在观察我们了吗?”
从进城开始,就有很多人有意无意的在看他们。辛止悄悄的观察了下,就是那些走贩。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
“别看了,是装扮的问题。”
炎苏捏了下辛止的手,提醒他不要再打量那些走贩了,自然些才好。
“我们得赶紧找家布店,弄两身衣服,这衣服不能穿了。”
二人寻了家不起眼的成衣铺,买了两件粗布长袄直接在店里换了。
再出来果然好了很多。
随后又挑了条没人的巷子把背篓悄悄的扔了。
二人从巷子另一边穿出来的时候,只有炎苏身上背了个包袱。那些走贩再也不多看他们一眼了。
这里面古怪属实不小。
“不好意思,客满了。”
……
“你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
“满了!”
……
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客栈本就不多,二人挨家问过去竟然都没有空房了。
“住的大概都是那些背筐的走贩。”
二人刚刚走出又一间满员的客栈。
炎苏往客栈的二楼瞥了一眼,有个大汉此刻正站在窗前转着圈的观察外面,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走吧,再去其他家碰碰运气。”
辛止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拉着人往偏远些的街巷走。
那些走贩穿的寒酸,进城不但不叫卖兜售货物,反而在酒楼吃喝,在客栈打尖住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走了许久,又问了两家店依然是客满。
眼下只剩巷子最里面那家叫客来安的客栈了!
“呦!还有最后一间了,要不您二位委屈下?挤挤?”
“嗯,带路吧!”
炎苏呼出一口气,脸上烦躁的神色瞬间退去,拉着辛止跟着小二往楼上走。
一点也不委屈好吗?本来也没打算住两间!
二人进房间转了一圈,还不错。
一张普通的楸木架子床,贴墙放着一张案几,两张太师椅。房间中间有一套黄杨木的罗汉桌椅,桌子上一盏油灯。
“就这儿吧!给我们送四个小菜,两碗面,两壶酒!”
炎苏可再也不想吃碳烤野味了。
“好咧!您还要别的吗?”
“能洗澡吗?能的话打桶水来!”
“没问题!”
小二手脚麻利,先是上了吃食酒菜。
估摸着时间两个伙计抬进来一个浴桶,反复加了几木桶的水,就退了出去。
吃饱喝足后简单的洗了洗,炎苏迫不及待的把人按到床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这两日血喝的极多,从兽血到人血,现在火气旺盛的很。
“停停停!不来了,睡觉!”
辛止和他可不一样,那是又累又乏,折腾一次已经快散架子了,小王八蛋竟然还想再来?
“阿止哥哥,我还难受……”
炎苏虽然没硬来,但是压着人不放,又舔又亲。
声调委屈的要命,就几个字转了好几个弯,带着小勾子似的。
辛止借着窗外洒进房间的月光,看见妖精一般的红色眼睛里好像还带着水汽,喉结不由自主的滚了滚。
“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宝贝儿,你这是想上我?”
炎苏有点惊讶,也忘记装委屈了,撑起上身去看身下的美人,这咋还想着造反呢?
“你太不是人了,老子要累死了!”
辛止趁机想要起来,却被一把按了回去。
“阿止哥哥,你都累了,哪能干体力活?”
“你躺着享受就好了,伺候人的活还是弟弟来做吧!”
辛止觉得自己大概会英年早逝,钟吾炎苏果然是个王八蛋!
……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国公爷一脚刚迈进大门,差点被撞了个跟头。
自从被贬官做了礼部侍郎,他清闲了不少,一有空暇就去摘星楼听曲儿。
这刚摇着脑袋回府,就遇上这么些个不长眼的东西。
“回大人话,小人是东风阁的伙计,府上的小公爷定的床打好了,刚给送过来。他院子里的人让把这个旧的抬去火场烧了。”
回话的是一个穿着灰色麻布长袄的青年男子。
他并不识得眼前的人,但一打眼就知道肯定是个主子,于是弯着腰给钟吾琅琦赔不是。
“实在是对不住。这床委实是沉了些,才没能立时站住,冲撞了您。”
钟吾琅琦后退一步,东风格他是知道的,有名的家具铺子。
回话的店伙计身后跟着四个壮丁,抬着忆寒院主屋里原本的那张红木雕云纹嵌白玉罗汉床。
他不知道那个逆子又搞什么鬼,不过也无所谓了,人都没了。
定一张床怎么着也得月余才能做好,想来是出事之前定的。
“无碍,抬走吧。”
钟吾琅琦随意的摆了摆手,抬腿往里院走去。
“啊!”
咚!
叮铃……叮铃……铛……
在右后方抬床的壮丁不知怎么的,右腿膝盖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一时没能站稳,大叫一声,大床的一脚就砸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么一来,另外三人也失去了重心,摇晃了起来,不得不把床落了下来。
床落地的同时,床下传出来几声玉器滚落在地的脆响。
原本已经走出一些距离的国公爷不由得驻足回首。
等到那四人再把大床抬起来的时候,地面上赫然躺着一枚古朴的方形玉佩。
“慢着!”
他又折了回去,弯腰将地上的玉佩拾了起来。
这玉佩方方正正,半个巴掌大小,通体墨绿,质地极为温润细腻。
一面雕了一只五爪飞龙,另一面刻了一个篆体的“令”字。
“令”字的上方开了小孔,穿了一根磨损极为严重的红绳,看起来很是有些年头了。
他内心极为激动,但是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却是无比哀伤,眼里甚至带了泪光。
他将玉佩放在左手掌心,右手不断地轻轻摩挲。
“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东风阁的伙计被叫住,在边上站了一会儿,可眼前这位大人对着玉佩垂泪,也不说话,自己是走还是不走?
“有劳,把这床送到我的院子里吧。”
钟吾琅琦将玉佩揣进袖袋,声音有些哀戚,
“这床是我与亡妻成婚时的物件,它如今在门口跌落,又掉出了我久寻不得的定情之物。想来是亡妻有灵,让我留下它。”
“可是……”
伙计有些为难,辛苦费都收了小公爷的,难道要退回去?
“不打紧,你权当烧了好了。等我儿回来,我自然会跟他说的。”
钟吾琅琦看出这人眼中的贪念,几个银子而已。
“原来您是永安国公爷,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您见谅。”
那伙计一听是小公爷的爹,那还有什么可为难了,指挥着壮丁跟上,拐了个弯,把床送到了祈瀚院的厢房。
“原来竟不在嫁妆单子上,还被藏到了床底,难怪我多年寻它不得!”
等到众人散去,钟吾琅琦坐在曾经的婚床上,拿出袖里的玉佩看了又看,“这般也能得到,看来王爷果然是天命所归!”
次日——
炎苏和辛止在城里闲逛,如果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背筐货郎,这个边陲小城倒是格外的安逸。
二人先是找了家当铺,把手里乱七八糟的玉佩珠串都换成了银子,只是那张虎皮给的价钱太低,没有出手。
随后寻了一家兵器铺,名字取的有趣,叫断仙阁。
若不是门口挂着两把巨斧,这个名字是怎么也不会和兵器铺联系起来的。
辛止的武器很好选,长剑算是最寻常的兵刃,店里摆了多列。
“店家,你这儿有份量重些的长枪吗?”
店里的长枪不多,都很寻常,最重的掂量起来不过十斤。
炎苏都不满意。
店铺的老板穿着玄色锦袄,头上带顶飞云小冠,长得健壮并不算高大,比炎苏二人要矮上不少。
原本他正坐在柜台里擦着手中的陌刀,并没理会在店内挑选兵刃的二人,听见炎苏这么问,才抬头打量眼前的青年。
还不等老板讲话,辛止抢先训斥道:“你又在胡扯什么,长剑你使起来都吃力,还要什么长枪?”
被训的人有些摸不到头脑,这又是什么意思?
“老板莫怪,我家弟弟不过好奇而已,我们选两把长剑防身即可,您店里还有好用些的么?”
辛止对展示的这些都不满意。
“还真有一对儿!”
老板看看这二人,身高相仿,穿着也差不多,看年纪也像是兄弟。也不多想,转身进到里屋,片刻后拿了两把长剑出来。
辛止一见就有些爱不释手了。
两把长剑十分相似,剑身由精铁混金所铸,外形修长线条流畅,剑锋泛着寒光,锋利无比吹发可断。
剑柄雕刻着繁复的图腾,与剑身相连的部分,正反各镶嵌了一个椭圆形的红宝石。
“老板,这两把剑叫什么名字?”
辛止试着挥舞了几次,剑气磅礴凌厉,他更是中意了。
“没有名字,谁买了谁取就好了。”
那老板继续擦他的陌刀,擦的锃亮。只是瞥了辛止一眼,答的极为随意。
“多少钱?”
二人身上所有的银子加起来竟也抵不上这两把剑,最后老板收了那张老虎皮,才给留了几两碎银。
“我为什么一定要用剑,我又不会使!”
炎苏分到了一把,随意的挂在腰间。
他在店里没说什么,既然阿止喜欢,买两把留着看也好,可是为什么要让自己使剑呢?
“笨!除了军队,平日里使枪的本就少。你还要份量重的长枪,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死吗?”
辛止白了他一眼,继续摸着手里的长剑,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千程?你怎么在这里?”
惊讶的询问声从身后传来,二人齐齐回头。